见裴氏动问,孟瀚沉吟了一刻,转首看了看仍在一旁垂泪的吴晚,又看了一眼脸色焦黄的吴氏,一个念头蓦地便窜了上来。
既然事情已然闹开了,这倒也省了他好些口舌。
一念及此,他撩起袍摆,当即便跪在了裴氏脚前,道:“儿子求母亲成全。”说罢便磕了个头。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随后,吴晚的脸忽然便红了,她娇羞地低下头去,一颗心却是无比地欢欣雀跃。
一旁的吴氏却是脸色煞白,也不说话,唯看向孟瀚的眼神既冰冷又陌生。
孟瀚便又续道:“今日之事原是儿子的错,损了晚妹妹的名节,唯今之计只有儿子纳了晚妹妹,方能全了礼数。一切皆是儿子的不是,但求母亲成全。”
听了这话,吴晚的眼圈儿已经红了,她悄悄抬起眼眸,不着痕迹地看了裴氏一眼,却见裴氏的面色依旧阴沉。
吴晚心头一凛,瞬间脸色便又苍白起来。
思忖片刻,她轻移莲步,落后孟瀚一步跪在了裴氏面前,含羞忍泣地道:“夫人,阿晚并不想拖累了姐夫,今日之事原是一场误会,明日一早阿晚便会离开,决不会给姐姐姐夫添麻烦。”
甜柔娇美的声音,懂事知礼的话语,无不显示出说话者良好的教养与脾性。
裴氏面上神色渐缓,转眸看了吴晚一眼。
吴晚的话实是说到了她心里去。
此事的首尾她其实早就清楚了,原先她还以为吴晚定是要死活赖着她嫡亲的儿子不放呢,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她首先便放了心。
说起来,裴氏倒并不讨厌吴晚,若吴晚是府里的丫鬟,只看孟瀚此刻的态度,她早就同意开了脸放在二房了。可偏偏的,吴晚是良家子,还是吴氏的旁枝,不能为贱妾,只能做良妾。
可是,大汉朝唯五品以上且年满三十者,方可纳一良妾,二品以上可纳二良妾。这皆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若是违了那可是要被弹劾的。
孟瀚今年刚满三十,年纪倒是够了,可惜却只是个六品官儿,如今正在紧要关头上。便是为了孟瀚的官途,吴晚也进不得门,除非她自卖自身甘做贱妾。
思及此,裴氏便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吴氏。
吴氏若是不闹将出来,这事儿便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可此刻却不得不拿出个说法来,总不好叫亲戚家的女孩子受了委屈。
吴晚的一席话听在孟瀚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字字句句皆是为他人考量,却唯独不顾自己的委屈,设若吴晚真回了吴家老宅,还不知她要怎么委屈呢。孟瀚越想越是心疼,深觉吴晚忍辱负重,两相对比之下,便越发突显出吴氏的凉薄无情,而吴晚的那一份婉转情意,亦就此传达了过来。
这般想着,孟瀚不由心神激荡,昂首大声道:“母亲在上,此事原就是儿子做错了,如何能再委屈了晚妹妹?这岂非一错再错?儿子不想做那无义无情之人,还望母亲成全。”
吴晚的脸一下子红得似要滴血,娇娇柔柔地轻垂臻首,秀项弯出一个婉转的弧度,却是一语不发。
裴氏便向孟瀚扫了一眼,有些不满地道:“二郎,你如今的官职并不能纳良妾,便是我想成全也成全不了啊。”
她话音方落,吴晚那婉转垂下的秀项,蓦地便僵住了,随后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而坐在一旁的吴氏则蓦地响亮地“嗤”了一声,眼中满是讥嘲。
吴晚刹时间如坠谷底,心中已是一片冰凉。
她竟忘了这一茬,还以为孟瀚亦如孟渊一般,讨个良妾不在话下,却未想他官职如此低微,竟连个良妾也纳不起。
想到这里她不由暗自咬了咬牙,苍白的脸上迅速浮起一层阴霾。怪不得吴氏敢这样闹,原来是算准了她进不了门,索性闹开坏了她的名声。
吴晚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一颗心便如坠进了冰桶里一般。她是断不会做贱妾的,尤其在吴氏手底下,她一个贱妾还能有什么出头之日?
孟瀚此时却又是另一番心情。
听得裴氏松了口,他竟是笑了起来,喜孜孜地道:“母亲虑得是,是儿子未说清。其实儿子今日才得了消息,不日便将调任工部员外郎,儿子本想晚上回了父亲再说的,如今却好教母亲先高兴高兴。”
裴氏一听这话先是愣住了,旋即那眼睛便亮了起来,一脸的喜笑颜开,一时间连吴氏闹出的这档子麻烦事儿也忘了。
员外郎乃是从五品,比起孟瀚之前的官职又升了半阶,裴氏如何不喜,直笑得眼角都眯了起来,道:“哎哟我的儿,这可是真的?”
孟瀚笑道:“自是真的,调令不日便至,到时候母亲且有得乐呢。”想到他这一次不仅升了官,还能抱得美人归,孟瀚真是心怀大畅,只觉得人生快意之事不过如是。
此时,吴晚与吴氏的表情又是两样。
吴晚苍白的脸上瞬间便浮起了一层红云,眸光似水、臻首微垂,如含苞待放的花儿一般娇艳欲滴,直看得孟瀚又是一阵荡漾。
而一旁的吴氏却是满脸呆怔、双眼发直,似是完全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裴氏这一喜实是非同小可,一迭声便地叫人进来,说要连夜开了祠堂拜祭祖宗,孟瀚好说歹说方劝住了她,又含笑道:“母亲,如今儿子已是从五品的官阶,可纳良妾一人,晚妹妹今日受了委屈,儿子不想误了她去,如今再求母亲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