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回府后没几日,张氏便有一日寻了过去,委婉地向傅珺透露了一个消息。

便在去年年末之时,忠王侧妃王宓突然下了张贴子,请府里的女孩子们去忠王府赏梅。在赏梅宴上,王宓特意当众提了一句“如何不见珺表妹?”又可怜傅珺独居别庄,还掉了几滴眼泪。

彼时的王宓到底也是王妃,张氏被她当面点了出来,自不敢擅专,回去便禀了侯夫人。侯夫人不好明着与王宓过不去,所以张氏才会派人来接傅珺,孰料下人里竟混了探子进来。

傅珺至此才将自己被劫持之事理出了一条线。这条线以刘竞为始,后面跟着萧红珠、王宓,再串上张氏、侯夫人,最后便是乌里与魏霜了。

想到这里,傅珺便觉得讽刺。

就在前几日,任氏竟还试图到英王府求见傅珺,想要为王宓求情免去皇觉寺剃度。

傅珺那时候还病着,傅庚便将任氏打发了回去。最近她倒是没来。据说王昌的官身已经保不住了,想是为了自家夫君的前程,任氏已经不敢再就王宓的事情多做什么。

新帝登基后不日颁下旨意,三皇子刘彦封为静王,封地位于山东登州一带,特着许慧与子同往封地就藩,待天气和暖便可启程。

收到这个消息,傅珺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自古以来,齐鲁多出士子,山东又一向民风淳朴,登州也不算太偏远,还可以临海而居。想来许慧亦可与刘彦一同安然度日,远离政治斗争,过上平静的生活。

这样说来,刘筠还是个不错的皇帝。至少在对待刘彦的问题上他显得颇为宽厚。当然,这也未必不是一种政治做秀。此旨一颁,朝中多有臣子赞今上仁德与勇武兼备,实乃一代明君,傅庚也上表赞圣上对子侄宽厚,顺势拍了一记马屁。

随着这道圣旨的颁布,更多的官员任免接踵而至。

原内阁辅臣霍狄乃是太\/子\/党,太子获罪他亦不能免。他是个聪明人,上书告老,得了一份体面,离开了大汉朝的政治舞台,带着一家老小黯然出京。武阳伯阖族参与宫变,满门抄斩,诛连九族,从此京中再无这号人物。还有宗人府经历倪敬,因其子倪睿领兵造反,他本人还领着一哨人马杀进了裴府并抚远侯府,也是谋逆大罪,满门抄斩。

“沧浪先生”王襄被破格擢拔,晋身文渊阁大学士,出任内阁辅臣兼任刑部尚书,正二品;傅庚因辅佐新帝有功,获封太子少师,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位列大九卿;裴宥身故,空出来的兵部左侍郎一职便落在了定西伯陆机身上,定西伯因护驾有功,爵位升了一等,如今已是定西侯;裴宽在西北的职位则由温重补上,再提了一等,温重如今已是都指挥佥事,加授昭武将军,正三品;滇南大营吴拓事涉贪污,虢夺官职,抄家问罪,威北侯窦羽接任滇军都指挥使;至于陆机空出来的五军营提督一职,则暂时空缺。

随着这一连串的旨意下发,京中百官人心大定,金陵城的百姓生活也逐渐恢复了正常。虽然仍在国丧期内,但新帝登基也算是喜事,弥漫在整座城市中的肃杀之气,亦被渐暖的东风拂了去。

二月中旬,白石书院复了课。

当踏上太清轩门前的石子路时,傅珺只觉得恍若隔世。

许多熟悉的面孔已经不见了。裴熹死了、许允也死了,花季少女香消玉殒,她们曾经的梦想与切盼,如今看来是多么的轻渺如梦,而她们争抢的那些东西,又是多么可笑虚无。

卢悠失踪了。有一种传闻说她是被她的异国“挚友”萧红珠救走了,此传闻并未被证实。不过若传闻是真,傅珺觉得,“救”应该改为“掳”才是。以萧红珠睚眦必报的个性,她既能派乌里来抓傅珺,就完全有可能派另一拨人去抓卢悠。

辛韫也离开了京城,其父辛博调至广东任按察使,阖家上任去了。

至于魏霜,也不知白石书院有没有察知她的身份,自是渺然无踪。女学部的琴课如今由男学部金夫子兼任。

不过,傅珺熟悉的陆缃、谢亭与冯薇她们皆无事,几个小姐妹于白石重聚,谢亭第一个红了眼眶,拉着傅珺的手半天不肯放。

她们皆是幸运的。她们的父兄站对了位置、选对了阵营,所以,依附于这些男人的女人们便也有了不一样的境遇。

说起来,这是傅珺在白石就读的最后一年。白石女学部最长学制为三年。想起初入学时的情景,再回看这几年来的走过的路,傅珺不禁深觉时光如飞,再想到她即将面对的未来,这段学生岁月于她而言更显珍贵。

也许,待毕业之后,她便要与她熟悉的朋友们,与大汉朝的一切,从此天各一方了吧。

当金陵城降下第一场春雨之时,许慧悄然离京。

没有灞桥折柳,亦没有长亭洒泪、挥手作别。她走得无声无息,傅珺收到消息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傅珺心下十分怅然。

她不知道许慧是如何想的。

或许她会恨。恨这世道的无常,恨那当头荣耀消散太快,前一刻华灯玉烛、凤冠加身,后一刻便是高楼倾塌、荣华成灰。也或许,她亦如傅珺一样,只觉得人世若一场大梦,回望前路,唯道一句“天暖好个春”罢了。

便是在这般怅惘的情绪中,谷雨时节,如期来临。

和煦的东风携来江南烟水,金陵城中细雨如雾,平南侯府前湖边的一行柳树在风里软下了腰肢,垂落于水面。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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