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熹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神色。
她这个所谓的表妹倒也识实务。
“如此最好。”裴熹的语气终于和缓了下来。
“不知姑娘急着找我有什么事情?”姜姒仍是躬着身子。
裴熹向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问道:“我是有件事要向你打听。你在姑苏住了多年,可听说过姑苏城中宝山一事?”
“宝山?”姜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
她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姑苏城中还有宝山么?
裴熹的表情却显得颇为热切:“是宝山。据说当年有一南方巨富,因避祸隐身姑苏,他的独生女儿将百万家资尽皆埋于姑苏的某处。此事你可听说过?”
姜姒凝眉想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裴熹有些失望,却仍是不死心,“沧浪先生乃是姑苏知府,又在任上待了十来年,他应该知道些什么的。你细想想,看可有什么与这宝山有关的?”
他们裴家也是前些时候才听说了这回事。
姑苏城中藏有巨贾留下的宝藏,这个说法也不知怎么就传开了。
自当年江西河道一案之后,东宫在银钱上头便有些捉襟见肘。他们裴家虽鼎力支撑着,可是皇帝几番打压下来,他们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若是姑苏真有宝山,东宫得之不啻如虎添翼。裴宥已经悄悄派人去查了。因姜姒是从姑苏王家出来的,所以裴熹便也奉命来向她打探消息。
姜姒对此确实是一无所知。
听了裴熹所言,她睁大眼睛努力回忆了好一会,方含愧低头道:“姑娘恕罪。我虽在王家住了好些年,但皆是在后宅里待着,不大能见着沧浪先生。姑娘若不急的话,我可以回去给我娘去封信,看能不能从她那里打听到些什么。”
见姜姒什么都不知道,裴熹未免有些垂头丧气的。
她原还以为能多少从姜姒这里得些消息的。不过,既然姜姒愿意写信去问。说不得就能查出些眉目。
想到这里,裴熹心里的失望便淡了一些。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
天上仍是薄薄的一层云,阳光并不太烈。
她算了算时间,发觉自己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倒不好过待得太久。她的娘亲秦氏也是叫她速去速回。毕竟这席上人多眼杂,若被人查知裴家与姜姒暗中往来,倒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于是,裴熹向姜姒又交待了两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眼见着裴熹的身影消失在了竹影之外。姜姒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裴熹只问了一件闲事,她原还以为又要她去刘竞那里探消息呢。她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里。
只是,那热闹喧阗的湖畔,姜姒终是有些不大想去。
眼看着那些姿色不如她、才智不如她的女孩子们,只因为投了个好胎,所以个个都比她高贵,而她却只能是卑贱的伴当,姜姒便觉得那湖畔就像一只巨大的蒸笼,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姜姒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选了个与裴熹相反的方向。信步穿过了竹林。
竹林外头又是一所花园,花园旁边便是围墙,连着前院儿的一道角门。
也不知英王殿下有没有参加宴会?
姜姒一面痴痴地想着,一面便顺着院墙往东而去,走不上数十步,忽见前头花影重叠、翠叶扶疏,竟是一所极精致的院子,菱花院门的门楣上挂着“小梁园”的匾额。
小梁园,倒是个有趣的名儿。
姜姒心中如此作想,已是提步踏进了院中。
院中的布置比外头看着还要精致。真真是小桥流水、清溪朱栏。
不知不觉间,姜姒已是行至了一座假山之下,那假山上碧漆书写的“洛阳台”三个字,蓦地便勾起了她的满腔心事。
“洛阳花。梁园月。好花须买,皓月须赊。”
曲是真的好曲,而曲中之意,却是尽道悲凉。
姜姒无声而怅然地叹了口气。
于她而言,那英武俊朗的英王殿下,便如洛阳好花、梁园皓月。终究与她隔了千里之遥,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成了谢尽风华的一朵残花。而她与他之间,是不是亦如那曲中所唱:
“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姜姒的眼中渐渐有了几分水意,假山之下,响起了轻微的啜泣声……
她猛然抬起了头。
她并没有哭!
可是,这花园中却传来了清晰的哭泣声。
这哭声是从哪来的?
姜姒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园中莫不是有鬼?
她曾经听人说过,在人迹罕至的庭院里,那些树精花魂会趁着无人悄悄出来,摄取路过之人的魂魄。
姜姒吓得倒退了一步,耳听得那哭声忽然顿住了,旋即便响起了一个声音低低唤道:“三郎,三郎……”
三郎?
姜姒的眉头蹙了起来。
花魂树精怎么会唤出“三郎”来?且这声音竟还有两分耳熟。而听那声音的来处,却是在假山的另一头。
姜姒定了定心神,壮着胆子悄悄走进假山的山腹处,透过孔洞向外张望。
假山的另一侧是一所精雅的玄漆六角亭,一个穿着雨过天青烟罗长褙子的女子,正独倚栏干,轻声哭泣。
竟是定西伯夫人卢莹!
姜姒张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