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溪回来的时候,端木无忧正负手站立在一片绿树红花之中,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溢满的全是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深沉,看起来……呃……格外的诡异……安若溪连忙收敛起心底久久不能平息的暗涌,紧走几步,迎了上去,张了张小嘴,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却听得面前的小小少年,已是抢先一步开了口,说的是:

“阿爹走了吗?”

安若溪复又张了张嘴,回答尚没有出口,那过于早熟的儿子,却显然早已有了自己的认知:

“阿爹这是不要娘亲……还有无忧了吗?”

即便是如此伤怀的揣测,少年朗逸的眉眼之间,依旧一派倔强与隐忍,叫人瞧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怎么会呢?”

一把将他揽到自己怀中,安若溪突然有些内疚,停顿了须臾,方道:

“其实是娘亲不好……娘亲有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所以不能跟你阿爹一块儿回家……”

端木无忧抬起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望望有些异样的娘亲,又望了望那不知何时立在门口,堪堪向他们这边凝视过来的男人……于是,那尚些带稚嫩的俊美的眉峰,便不由微微一皱……“娘亲你所说的还没有处理完的事情……可是那只死皮白赖、阴魂不散的淳安国皇帝?”

瞧着面前爱子那满脸不耐的神情,安若溪愣了愣,本能的想要顺势教育他一下关于礼貌这个问题,但转念又一想……呃……他似乎形容的很正确……没有什么需要改正的……遂作了罢……尤其是看到不远之处,那显然听到了一切的淳安国皇帝,凉薄的唇瓣,似乎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好吧,她承认,她有些幸灾乐祸了……“我不喜欢他……娘亲你让他走吧……”

少年脸上,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这样凉薄的性子,像极了某个人……安若溪漾在嘴角的笑,不由僵了僵,心底突然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半响,方才寻回一丝清明,开口道:

“你也知道……他昨天晕倒了……娘亲不能见死不救的……等他养好身子……娘亲就将他赶回自己的地方去……你放心,他不会待很长时间的……”

端木无忧不以为然的瞅了她一眼,让安若溪顿觉汗颜。

“娘亲……难道你就不怕会被那个越商国十三郡主乘虚而入,把阿爹抢了去?”

少年痛心疾首的提醒着她。

安若溪只觉头顶刹时飞过一群乌鸦……好吧,她这个儿子实在太早熟了点……怕吗?那宇文栩栩从来没有掩饰过对谨大哥的爱慕……可奇怪的是,她与她却能成为好朋友……这次,她与谨大哥一起来这里,临走之际,曾问过自己对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意……自己却语滞了……宇文栩栩并没有逼迫她的回答……只道:

“若你与端木大哥两情相悦……我自会成全祝福……但若溪……如果不是这样……我亦必定努力争取……”

她犹记得说这话的女子,明艳的脸容上,坦然如镜,映出满面的光华……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磊落女子……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比起她……安若溪发现自己当真是怯懦的紧……也许……她才是谨大哥应该珍惜的那个人……脑海里蓦地闪过这个念头,安若溪心底却是重重一震……她未见丝毫的醋意,也就罢了……为何在她那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某处,竟似隐隐觉得,宇文栩栩与谨大哥若是能够走在一起,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呢?难道……安若溪只觉遍体生寒,那“难道”之后的思绪,根本不敢再想下去,定了定神,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忙不迭的转移话题道:

“小孩子呀呀……整天理会这些大人的事情做什么?前天娘亲让你读的那篇杜子美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你背下来了吗?”

端木无忧定定的看着她,一张朗逸俊美的小脸,却难得的露出几分委屈的神情来。

“无忧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娘亲和阿爹……”

说到这儿,编贝般的皓齿,却不由的紧紧咬了咬下嘴唇,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看起来却确像一个摔倒了也强忍着不哭的倔强孩童。

安若溪心中一动,突然感觉有些莫名的不安,待得她想要细细追究的时候,却见面前的小小人儿,已经恢复成了一贯少年老成的架势,深深沉沉的开口道:

“还有……娘亲……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一说不过我……就拿那些功课来压忧儿啊……下遭可不可以换个复杂点的?”

望着儿子那满脸满眼的无可奈何,安若溪不由讪讪一笑。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饿不饿?娘亲做饭给你吃……”

一壁扫堂风般的将话题搪塞了过去,安若溪一壁却是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前路漫漫,仍不知该何去何从……但船到桥头自然直,与其现在还耿耿于怀,不如顺其自然,说不定不久之后,便能豁然开朗,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呢……这样一想,果然心底舒服了不少,也不理手中的小小人儿脸色是香是臭,只拖着他回自己的小窝去了。

晌午的日头,高高悬在空中,像个吸足了热量的大火球,不知疲倦的炙烤着大地,蒸的整个世界都热气腾腾,一片滚烫。

“吃药了……”

将个盛满漆黑汤药的瓷碗,啪的一下搁在男人身畔的桌子上,天气这么热,安若溪一张俏脸却是冷的,一把脆生生的嗓音,也是冷的。

这般的不假辞色,当真是叫人有些挫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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