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焉知道她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亦知道,她说得出,便做得到……冷硬的寒眸,由是一闪,蓄势待发的杀气,暗流涌动,摇曳不定,飘散若离……生或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他犹豫了是吗?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认知,让安若溪沉入冰窖的一颗心,仿若得到召唤,有渐渐的回暖与复苏,却是不由的砰砰跳动起来,直似要就此跳出腔子来,将她一切卑微的希冀与期待,暴‘露’给他看……淳于焉……我求求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我不想,我们之间连最后一丝可能,都失去……“淳于焉……你不会伤害皇嫂和她腹中无辜的孩儿的……是不是?”
凝住话声中水一般倾泻的颤抖与乞求,安若溪直直的望着面前的男人,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缠绕成密密层层的网,纠结撕扯,一忽儿仿佛炙如火烧,一忽儿却又冷若冰冻,短短一瞬之间,已在冰与火,天堂与地狱,兜兜转转了数圈……心口所有的砰动,鼻端所有的呼吸,生命所有的力量,种种种种,都只系于男人薄‘唇’间将要倾吐而出的答案……只言片语,便可令她得到救赎……又或者……就此将她毁灭殆尽……男人幽深不见底的寒眸里,有大片大片的浮光,一掠而过,晦暗明灭,‘激’‘荡’如‘潮’,深不可测。。
冷寂的空气,压抑而寒凉,如张满弦的一张弓箭,蓄势待发,随时都会划破现有的局面,将在场的众人,推向不可预知的未来……睁大的双眼,渐渐胀的生疼,泛出不能抑制的丝丝薄雾,萦绕在眸底,朦胧之间,安若溪仿到男人紧抿的两片薄‘唇’,有微不可见的‘波’动……一颗心倏然揪紧,安若溪提着耳朵,试图想要听清那即将到来的回答,撞进鼓膜里的,却是一道‘女’子声音,说的是:
“凝汐妹妹……你就不要再‘逼’王爷了……诚如卢将军适才所言……斩草不除根,必将后患无穷……成大事者,牺牲在所难免,切忌‘妇’人之仁……这是王爷当初亲口教导莛儿的……王爷今日若是就此放过了他们,难保他朝不会有人恩将仇报……掀起新的腥风血雨,威胁王爷费尽心力,方能夺回的一切……”
即使是在诉说着如此肃杀惨烈之事,‘女’子一把轻柔的嗓音,依旧绵软而妩媚,如盛夏绽放的株株夹竹桃,妖‘艳’却有毒……苏苑莛说些什么,安若溪没有听清,也根本不在乎,她的眸里,惟有面前男人的影像,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张俊朗如‘精’雕细刻的大理石般的脸容,随着‘女’子千娇百媚的话声,渐渐沁出屋外泠泠寒霜一样的凉气,漫延在墨‘玉’似的瞳孔深处,氤氲开星星点点的血雾,聚散离合,若隐若现……渐次浓重……“你们放心……”
但闻一直未得开口的施玥珞,突然出声道:
“我只求腹中孩儿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其他的一切名利纷争,都与我们再无瓜葛……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会带着我的孩子,隐姓埋名,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此生此世,都绝不踏入京城半步……”
说这话的‘女’子,神情哀伤而隐忍,虽乞求却坚定。(
安若溪信她说得出做得到……世间的一切烦恼,皆来自于不甘心……爱恨情仇、功名利禄,无穷无尽的‘欲’望,只会让人万劫不复……这样的放低恩怨,‘抽’身而去,方是大智慧……“淳于焉……你听到了吗?没有人会威胁到你的皇位……表嫂她只是想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你成全他们好不好?”
深深凝住面前的男子,安若溪一把清冽的嗓音,不自觉的放轻放柔,没有针锋相对,没有剑拔弩张,那样近乎于软语相求的语气,竟让淳于焉不由的心头一恍,下意识的望向她依稀微凸的小腹……那里,此时此刻,正躺着他与她的孩儿……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在淳于焉的心底,‘荡’开一圈一圈奇妙的感觉,凌厉如刀的寒眸,渐渐氤氲开来星星点点的柔和,似漆黑的夜‘色’里,遥远的远方,那朦胧亮着的一灯如豆,虽然轻薄而摇曳,却藏也藏不住……安若溪察觉到了,埋在‘胸’膛之处的一颗心,似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终于有渐渐的复苏与活泛,冰冻的血液,极缓慢的化着,沁出丝丝的暖意,虽然很细小,却已叫人不由的眼眶微热……安若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尚未来得及出口,却被另一道嗓音,捷足先登,说的是:
“凝汐妹妹此言差矣……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今日施玥珞可以为了保住自己和腹中孩儿的‘性’命,自然是什么话都会说……但同样的,他朝,待得危险解除,羽翼丰满,也许就变成另一副嘴脸……纵虎归山易,但臣妾只怕,今时的一时心软,日后会给王爷带来茫茫的后患无穷……”
‘女’子柔媚细软的嗓音,一字一句都凝聚着对面前男人的款款情深,仿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着他而已。
从苏苑莛甫开口,安若溪即是心中一沉,她看着男人因为她的话声,瞳孔深处暗藏的点点动摇,正在迅速的被‘逼’迫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野草一般的狠戾与‘阴’鸷,遇水疯长,很快便漫延在整个眼底。
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任水葱似的指甲,深深掐入‘潮’湿滑腻的掌心,亦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安若溪定定的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