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苑莛说得极为轻巧,仿若讲述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般,那漫不经心的字字句句,一声一声,皆似利刃,狠狠剐在安若溪的心头,撕扯着她的皮肉,鲜血淋漓,痛意凛然。
“原来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陷笼晴于这样悲惨的境地……”
嘴角无意识的扯开一抹泠泠的笑意,凄惶而惨烈,悲哀与内疚,像是喷涌而出的潮水一般,迫不及待的将安若溪淹没……她以为就算淳于谦并不是最好的良人,但既然笼晴中意他,且又怀着他的骨肉,天长日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却原来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阴谋……她与笼晴,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那笼晴腹中的骨肉呢?将那未出世的孩儿,毫不留情的毁去……又是为着什么呢?”
那个男人,无论怎样利用她,她都无话可说……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沾满鲜血的双手上,不知有多少是像笼晴腹中孩儿一样无辜的小生命,安若溪就无法忍受……惨痛,渐渐的趋向麻木,在荒芜如旷野的心间,铺陈开来层层叠叠的阴霾,前路茫茫,仿若随时都会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之下,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但见苏苑莛神情古怪的瞥了她一眼,仿佛对她存有这样显而易见的疑问,十分的不以为然,一把温软娇媚的嗓音,柔声开口道:
“妹妹你难道不知吗?那掺了麝香的上等漆烟墨,可是由施大将军派人送进宫的,那一幅并蒂连理图,也是皇后娘娘亲手所画……就算皇上再碍于施大将军手握重兵,将此事不了了之……但总归心里会存着一根刺……而皇后娘娘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怀了身孕,愈加显得陆笼晴的失意,皇上多陪在她身边,自然便忽视了皇后娘娘……这对爱女心切的施大将军来说,犹如火上浇油……本是皇上最坚实的拥趸者,现在却几乎成了绊脚石……王爷当初费尽心力的在施大将军身边安插的谋士,总算是在这件事上起到了极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就是前因后果吗?难怪当初施大将军并不承认他是害死笼晴腹中骨肉的元凶,却又不敢让人查明真相……他是刽子手没错……但真正杀人的却是给他出谋划策的那个人……是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那个人……“原来淳于焉处心积虑了这么久……都是为了分化皇上与施大将军的关系罢了……”
安若溪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僵硬的嘴角,却始终无法扯出任何的笑意,残余的一抹弧度,如同小丑一般,苦涩而诡异。
“只可怜笼晴腹中无辜的孩儿……就这么白白被人当成了牺牲的工具……苑莛姐姐,你也曾有过身孕……你知道失去至亲骨肉的滋味……淳于焉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也是知道的吧?你怎么可以当做无动于衷?”
双目紧紧钉在面前女子身上,她看到她眸若春水的眼帘中,只激荡起小小的涟漪,便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复又恢复成一如既往的优雅疏离,柔媚的嗓音,徐徐道:
“妹妹此言差矣……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说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再多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此处,苏苑莛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安若溪,将她一切的彷徨、痛楚、悲哀、愁苦,尽收眸底,嫣红似血的唇瓣间,像突然之间,记起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般,缓缓的绽开一抹如花的弧度,一把娇软温润的嗓音,似能滴出水来,施施然开口道:
“就像是连亦尘……王爷虽然当时答应你留他一条性命……但现在还不是下落不明,死生未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