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人大兵北退还国,派出些许远探栏子马警戒后路,这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耶律敌禄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护持侧翼这种安排做得滴水不漏也是情理中事。
只是……大辽的骑兵,动作有这么迟缓么?
已经整整三日了,辽军还没有全军退出晋南山区,这事情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头。
赵匡胤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前面的山口,紧锁着眉关下达了命令:“扎营,不走了”
一旁的王政忠愣了一下:“兄长……主上只给了咱们六日的期限……已经过去一半了……”
赵匡胤呼出了胸中的一口浊气,沉声道:“扎营……明日再走”
王政忠无语。
……
远远地,山头上,耶律休哥从一棵歪脖小树上跳了下来。
他拍打着身上的树叶子和尘土,轻轻摇着头低笑,身边的扈从莫名其妙看着这位年轻的主将,不知他究竟在笑些什么。
耶律休哥看着北方,随口问道:“乞槲勒还没回来?”
扈从点点头:“还没有”
耶律休哥点了点头:“元帅此刻应该已经过了团泊,路程拉长了近一倍,乞斛勒回来怕是要半夜了”
他扭过头,伸手用马鞭子指着身后的山谷道:“让儿郎们都下马吧,该吃吃,该喝喝,今日怕是没得打了”
扈从一愣,他看了看山谷外的正在忙碌扎营的周军,问道:“他们在扎营,此刻冲出去,便能冲乱了他们,砍上一两百个脑袋,只怕他们明日也就退去了”
耶律休哥摆了摆手:“没用的,领兵的是个有本事的,小心得像条狐狸,动手扎营的还不到三百人,一多半都还骑着马在四周围转悠,弓箭都在手中拿着,占不到便宜的”
他顿了顿,摇头道:“能缠住他们就好,只要给元帅争得三日的光景,咱们便算打赢了。这个领兵的家伙心志颇坚,就算是砍杀他一两百人,只怕也未必会退兵”
扈从不服气地看了山谷外的周军一眼,却没有再说话。
耶律休哥笑嘻嘻走了下去,一面走一面喊着:“把那只打来的羊烤了,今日咱要好好吃上一顿”
……
樊爱能和何徽双膝伏倒跪在御帐之内,两人背上一人背了一根树枝,反剪着双手,低眉顺眼地也不出声。御案后面的柴荣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翻看着自后方转来的文书表章。
何徽心中有些发虚,转过脸看了樊爱能一眼,樊爱能狠狠瞪了他一眼,何徽不出声地将头低了下去。
侍立一旁的张永德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自高平之战至今,柴荣一句话都没提到过樊何二将的名讳,在这位年轻君主的心中,似乎根本记不得有这么两个人了。张永德这个每日都跟随着柴荣处理军中事务的亲军统领却是清楚得很,这绝不代表柴荣已经宽恕了这两个人。
皇帝不说话,因为他从来不宽恕叛徒
樊爱能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道:“末将自知身犯死罪,不敢求主上宽宥,情愿阵前效死,以命赎罪……”
柴荣摇了摇头,口气平淡:“阵前效死?你们没资格”
樊爱能咽了口吐沫:“……末将自知辜负了主上,辜负了先帝,也辜负了曹帅,只求主上恩典,给末将们一个死在阵上的机会,莫要死在军法刀下,贻羞亲族……”
柴荣抬起头,终于正眼打量了他们一眼,问道:“何徽,你也这般想么?”
何徽喘了口气:“老樊说得是,末将们辜负了曹帅,无颜苟活于世,情愿死于阵前,以报先帝和陛下知遇之恩……”
柴荣叹了口气,摆摆手:“推出去……砍了罢”
两名亲军立刻上来揪起了两人,樊爱能大吃了一惊,一面挣扎着一面喊道:“陛下……末将情愿阵前效死……情愿效死……”
柴荣冷冷一笑,看着已经被拖到了帐口的两人,仰起脸道:“砍下他们的头颅,辕门上挂三天,然后用木匣装殓,送回京城,送到王仁镐的府上去”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