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的星象很明朗,与普通人无异,没有帝王之气,没有异人之力,他们很好,我再一掐诀,对着你虚幻的魂魄说话:“别担心,人两口子好着呢,你就继续当个三人行里的可怜货吧。”
你只是一团没有意识的灵体,不会回我话,可是我知道,你想听这个。
船经过海岛的时候停了一下,他们要补给船上的淡水和粮食,我知道那两祸害就在岛上,我看见了花璇带着一堆孩子上街买玩具,也看见了毕苟挽着流七月的手进了糖饼店,流七月背上还背着个孩子,我再看见傅小姐与城王爷牵着手进了一家裁缝店,大概王爷又要去给傅小姐买衣裳,傅小姐笑得很是安祥,我更看见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生活的希望,沿街打闹的孩子不知道这海岛见证了多少风云过往,纳着鞋底的老人也不知道离她不远的地方,曾有过一场怎样的灾难,新作人妇的女子只记得家中男人爱吃的饭菜,不曾听说有谁为了她这新婚的喜悦付出生命的代价。
于是我突然就明白了,师父你为什么愿意以身守阵,化作琉璃也无所后悔,大概,你是为了这样普通的人,他们脸上的笑容与对生活的美好渴望,真伟大,我只是想为了你,你却是为了这天下,你对天下有多好,对我就有多残忍,我也是天下人之一,你这样偏心,当真可恶。
我没有上去打招呼,早先时候我就给他们送过信了,我说我去云游四方,做个不世高人,顺手渡一渡漂亮的姑娘与年轻的小伙之间的情劫,告诉他们珍惜眼前人方是一生最大的正道,我跟他们说,我自在又逍遥。
一个自在逍遥的人,不会出现在前往旧祈的大船上,那里是伤心之地,熟知之人不莫敢轻易踏足。
“姑娘,你还没说呢,你是不是在皇陵中的那个女子?我记得那时候,你总是守在一座墓旁边,你是旧祈皇族中人吗?”那眼瘸的人又来与我说话,我真是恼得不行,祈国皇宫盛产神经病,能有本神算子这般出尘绝俗的人物吗?
“对啊,我是旧祈的公主,准备复国,干死丰国,我已有方略,只缺黄金万两便能成事,这位公子如若相助,他日本公主必有厚报!”
那人跟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我,骂道:“如今天下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先帝为国为民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而亡,你若是旧祈公主,便该天下百姓着想,想要复国便是战乱四起,天下又要民不聊生,你这是何居心!”
嘿,现在城王爷的名声这么好听了?不骂他魔君暴政,残忍无方了?
我只是笑了笑,推着轮椅离开,今日海上的风吹得很温柔,大海真是个好地方,天下的惆怅事往海里一放,都是小事,我也觉得我只是个小事儿,我喜欢你这件事儿,就更是小事儿了。
到了海陵城,我去走了走之前你带我走过的地方,十八行宫大阵早就毁得不成样子,也只依稀地看出一点当年的奢华无度来,我偶尔会想起那个爱笑的红衣女子,我与她来往不多,所以只记得她的一身红衣,好看得很,也可怜得很。
行到第十八座行宫,我遇见了一个很久没有消息的人,温琅他站在一片废墟中很久都没有动,平心而论,这位温琅公子他的确是蛮好看的,竹青色长袍飘飘,手里慢摇一把十九玉骨扇,腰间垂着玲珑双铒铛,又有些薄薄朝阳笼在他身上。
大概是等到露水都滚落在地上了,他才回过神走出来,他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好像来过。”
“这是……一个不重要的地方。”我惊讶于他的失忆,也觉得,他这样失忆了很好,最幸福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什么都忘了,再不记得所有的痛苦往事。
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看这行宫,残垣断壁里长出了许多青藤,还有些瑟瑟微微的小白花从石头缝里倔强地开出来,承着阳光雨露,用力绚烂。然后他摇了摇扇子笑道:“大概真的是个不重要的地方,姑娘你腿脚不便,不如本公子送你下去如何?”
“我在这里找一位朋友,公子先走吧。”我真羡慕他啊,羡慕得眼睛都发疼,险些没出息地哭出来,他拱拱手神色fēng_liú地离开,身后所有废墟与苦难都不再与他有关,我羡慕得不得了。
于是我等他离开后,脸埋在手里痛哭了一场。
我已走遍千山万水,我已说尽所有笑话,你最后那一片灵魂,为什么还不出现?师父,我怕我再撑不下去,我怕我找到死的那一天,也找不回完整的你。
我已记不得这是第几年,大概是十年,也大概是十五年,我只知道我看过了一轮又一轮的四季好景,遇见了一个又一个的过客或熟人,我的长发已及腰数次,我的轮椅已换了数把。
我在每一个春天的时候去看不同的花,我在每一个夏天的时候去看不同的海滩与大浪。
我在每一个秋天等着不同的月缺月圆,我在每一个冬天的时候在雪地里写下你的名字。
我的脸上刻满风霜,我见过了大楼的兴起与坍塌,见过了谁家的孩子从嗷嗷待哺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我觉得,我已活了千年那么久。
我行遍这世间每一个角落,听过无数令人落泪的故事,我每一天醒来都期待你的归来,我抱着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再失望。
师父啊,你藏在哪里?
“这位姑娘,我们又相遇了。”一次我坐在茶庄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