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深吸一口气,却终是没有忍住泪水,“是,是我造的孽。”
沈念初把玩着走马灯,挑了挑嘴角,造孽这个词用的可不精确。
那厢的洛离此时正在气头上,如此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自是把他给惹到了:“你个鼠辈,事到如今还不敢爆出名字不成,如此言行,竟是想冒充我洛家子弟不成,还想占我便宜?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几斤几两。”
言罢,洛离便是手持着宝剑,向男人刺来。洛家虽以炼器闻名天下,但其身法也算得上独步江湖,少有对手。
至少身为旁观者的沈念初,看着那已经化成了一道虚影的洛离就颇为无奈,果然身法好什么的最讨厌了,又不是当贼要那么高超的身法干什么?炼器家族修身法,果然是亏心事做多了,随时准备逃跑吧?沈念初在一旁默默吐槽。
洛离到底年轻气盛,真是喜欢玩些花架子,不断在四处闪烁着身形,冷哼,“别以为我们长得有几分相似,你便可以冒充我洛家子弟。”
几次交锋,男人总是准确的用剑抵挡下了洛离的攻势,身法再妙也敌不过料敌以先,孰强孰弱,仅仅片刻便见了分晓。
胜负实在是来得太过轻易,十几年的功力究竟比不得百年的积累。
最后男人淡漠地收剑入鞘,执掌一击,便不再出招,立于方天的尸身前颂起渡亡经,为其超度。
数尺之外,洛离以剑撑地,辅助胸口强忍住了即将喷出的鲜血,狠狠地望着男人,他不甘心,不甘心输给这个男人,更不甘心自己抢不回方天。
哪怕方天已死,她也应该死在自己的怀里,死在洛家,这个男人是谁?他凭什么将她抢走,凭什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指责他,还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可怜她,还要将方天超度,凭什么?
方天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为什么她死了都不属于自己,一旦超度了,七日之后她还会回来看他么?
洛离通红着眼盯着男人,恶狠狠地吼道:“你凭什么,凭什么为她超度?”
沈念初叹了口气,她的法术幻境如今越加完善了,里面的每个人都渐渐有了自己的感情,若是她得到了盗梦书构建了自己的梦国,里面的人物才会真的有血有肉起来。
只是她现在还是修炼不到家,明知是自己幻境里的人物,明知是假的,却看着如今的洛离几欲疯狂的模样,还是心绪难平,忍不住出口言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洛离红着眼睛望了过来,那眼神几欲癫狂,饶是沈念初都有些心里发憷。
“何必当初?她说过要嫁给我,为何要背叛我,她既然已经嫁给我,为什么还要对他说那句话?她方天真的爱过么,她背叛我们洛家的时候有考虑到我么?”
沈念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毕竟只是知道些皮毛罢了,方天到底还是对她有所隐瞒的。
方天,会背叛她口中那么深爱的人么?
沈念初表示不知道,人类的情绪最是复杂,这些年通过幻境,她已是见识了不少痴男怨女,谁是谁非谁说得清呢?
但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爱情,在沈念初看来总是不值的。
“或许她背叛了你,但是你让他如此收场,又真得爱她么?你只是拿着爱的名义报复罢了。”
洛离抚着胸冷哼一声,“你个黄毛丫头也不用装什么哲人,如今我也是懂了,这场戏我一旦爱上,便输了。我罚她此生,她却罚了我生生世世。”
洛离的眼神渐渐落寞下来:“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沈念初抿了抿唇,无言了,或许她真不是个很好的致幻师吧,自己创作的角色都有了智慧,更能在明知身份的情况下,质疑幻境主人了。
“爱别离、怨憎会,红尘滚滚皆是惘然,事到如今,如今我也是该悟了。”
沈念初叹了口气,住持大师果然还是悟了,不过也是,她的幻人都有所感,他也算得上一高僧怎么会一直困在这简单的环境之中。
男人颔首闭目像是脱离了物外,一身束手于胸前,默念了一声法号,右手中的剑竟是不知何时变成了法杖,整个人也换成了祭器大典上的那般装扮。
他到底放下了方天,一出幻境,他还是那个道貌岸然的住持大师。
“大师。”沈念初叹了口气,终是打了招呼。
住持眼眸里有所颤动,不由抓紧了手中的法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