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她的声音很轻,目光由上而下睨着我,睫毛尾端微微翘起,像是昆虫的触须似的。
我克制住想逃跑的冲动,“嗨,我们在我梦里见过。”
她勾起嘴角,笑起来像是恶鬼要吃人,吓的我脖子后面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她抽了抽右手,眼神落到我的手上,“你松开手,我不会跑。”
“这样就好,显的亲近。”我不敢相信她,如果我松开她却跑了,那我下回不一定能追上她。
暗自酝酿了一下情绪,我扯出弧度最温和的微笑,“我一直在梦里追你,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卢芳华,芦花芦字去草头,芳华绝代的芳华。”她说的仔细,说的时候目光一直在审视着我,在观察着我的反应。
一般人听到她的名字,结合她的长相,肯定会露出或惊诧或讽刺鄙夷的表情。我早就脱离一般人范畴了,我是从好思佳那个精神炼狱里出来的,主修伪装学科。
我保持微笑,介绍我的名字,“宁彩,安宁的宁,彩色的彩。”为了迎合她,不触碰到她敏感的神经,我也一样介绍的仔细。
卢芳华笑了,她的嘴角朝上弯着。但,因为她的长相和气场,我根本感觉不到她是在高兴的笑还是在嘲讽的笑,只觉得她笑的可怕,好像下一秒就会突然张开血盆大嘴,将我给吞下去似的。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卢芳华抓住话语的主动权,先一步开了话头。她拉着我朝旁边走,到石头凳子那里坐下来。
石头凳子上铺满了似雪似雾的东西,因为她坐下去的时候没伸手打扫,我也只能跟着直接坐下去。
冰,特别冰,简直就像是坐到了一团冰块儿上,我屁股都冰麻了。
我琢磨着该怎么同她开口,规劝她回头是岸。
装知心姐姐,对于某一部分鬼来说,肯定是有效用的,因为他们缺乏感情的垃圾桶,需要宣泄,希望被理解被关爱。可我不具备知心姐姐的气质,也不知道卢芳华究竟属于哪一类型的,如果孟浪的扮演知心姐姐,只怕会弄巧成拙。
我没有主动说话,将话语的主动权全部交到卢芳华的手上,等她主动开口。
她既然能每天在梦里引我追她,必定是想要告诉我一些什么。或许是她想要找我做媒介,帮她报仇,也或者是她开看了,不想再和那个负心的男魂纠缠在一块儿。
不管她是哪种目的,只要她开了口,我就可以将话题扭转到让她和男魂分开这一点上。
我希望她的目的是第二种,希望她看开了,想要主动离开那个男魂。
如同我想的那样,没多一会儿,卢芳华主动说话了。
她有着很多女人的通病,说事情的时候不断然说出中心内容,而是从头开始说,然后一点点说到最后。
我只想知道她和男魂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她一厢情愿偏执的要和男魂在一起,还是如同灵婆说的那样,是男魂抛弃了她。
男魂如果曾经和她相爱,那说明男魂是个视外表如粪土的人士。这样的人士,一旦爱上某个人,那肯定就是一辈子,不可能让这段感情半路夭折。既然他都视外表如粪土了,那为什么又变心了呢?这可真解释不通。
这事情崩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很矛盾,真相只有卢芳华和那个男魂清楚。
卢芳华已经说到六岁了,她和名叫李爱生的男魂一块儿在孤儿院里的事情。她专拣着甜蜜的事情来说,语气甜蜜而又忧伤,充斥着怀念和往事不可追的怅然。
忽略她的长相,只听她的声音,我脑海里会出现一个忧伤的少女形象。她曾和青梅竹马花前月下谈情,也一起柴米油盐的讨过生活,后来却被青梅竹马抛弃,于是她因爱成恨,与青梅竹马同归于尽。
我幻想这些的时候,必须要忽略卢芳华的容貌。因为一旦联系到她的容貌,我的幻想就会立马烟消云散。
她的容貌和那身邪恶的气息,太有攻击力,能击破所有关于美好爱情的幻想。
我实在不爱听人长篇大论,尤其谈论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对她来说,这些小事甜蜜到了极点,但是对我来说,这简直就像是在我耳边溜大苍蝇,嗡嗡嗡嗡,闹的我心浮气躁。
不愿意听也得听,我必须得忍着。
忍到屁股完全失去感觉,双腿僵硬刺痛,耳朵发胀,脑袋里头嗡嗡响,卢芳华总算说到李爱生移情别恋这块儿。
我赶紧抖擞精神,仔仔细细将每个字都吸到耳朵,印入脑袋。
谜团揭开了,我之前觉得矛盾的地方,也说通了。原来李爱生之前一直是个瞎子,根本看不见卢芳华的长相,所以直接就进入了不爱外皮爱心灵的范畴。
后头,李爱生因为皮相太好,被一个小护士看中,用内部关系将他加入免费治疗的名单里头,让李爱生恢复了视力。
尽管从未见过光明,但是人类天生具有分辨美丑的能力。李爱生有了视力,从只能欣赏心灵美的范畴里钻了出来,将皮相放在了心灵美的前头。
他在见到卢芳华之后,完全接受不了卢芳华的长相,找借口骗卢芳华离开,随后,他和小护士顺理成章的腻歪在了一块儿。
卢芳华本来就是个钻牛角尖的性格,加上她在孤儿院这么多年受到的折磨,把心灵都折磨的扭曲了。
她之前一直把李爱生当作爱人,当作她世界里唯一的光。
光跑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卢芳华去杀了李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