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亮他叔眼皮子陡然耷拉下来,将眼珠子遮去了一大半,仅留一线光。那一线目光,浑浊而阴狠,警告性的盯视着我,“这世上有鬼没鬼我们不管,我们没杀过亮子,就算今晚上亮子来了,我们也不怕。我们问心无愧。”
徐元亮他爸一脚踹翻一条凳子,“有种他就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脸过来。”
“那你们就好好等着,他肯定来。”我扔下这句话,把文件叠进口袋,掉头就走。
走出去没多远,一个瘦小的女人追了上来,眼泪汪汪的扯住了我的衣袖。这瘦小的女人是徐元亮他妈妈,四十多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六七十,特别沧桑颓老。
徐元亮的妈妈个子到我鼻子,特别瘦,几乎皮包骨头。她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太阳摧残成了土褐色,遍布着奇怪而不规则的斑,显的很是埋汰。
她的脸小到惊人,脑门很大,下巴尖细,小眼小鼻子小尖尖嘴,愣一大眼看,有点儿像是老鼠。
大概因为她老家不在本地,所以她不像本地妇女那样,将头发剪短烫成各种各样的波浪,而是留着长发。长发被她编成了辫子,挽成一个垒叠的套圈儿,别在脑后。
因为我比她高一些,我的视线正好对着她的头顶,能看见她头发间夹杂着大大小小的头皮屑。( 头发紧紧箍束在发丝之间,让人看了心里发痒,头上更痒,恨不能伸出爪子,帮她好好抓挠抓挠。
徐元亮他妈用力揪着我的衣袖,表情又痛苦又紧张。她尖尖的小嘴一紧一松的皱巴着,细细的颤抖着,“警察,警察同志,你是来查我们家亮子的事儿么?”
“是的,大姨。”我扯起嘴角,朝徐元亮他妈微笑。
徐元亮他妈的眼眶子抽缩了两下,紧接着,大滴的眼泪,从她眼眶里挤了出来。
她哆哆嗦嗦的说:“我家亮子,死的,死的冤啊。都是我的错啊,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亮子生成了怪物啊。都是我的错啊,啊,啊。”
眼看她就要蹲坐到地上,我赶紧扯住她的胳膊,提了她一把。
她哭街似的,边哭边埋怨着自己,“是我的错啊,我不该半夜把他生出来,把他生成了个怪物啊。啊,啊,是我的错啊。”
幸亏这是拐角,要是处在刚才那条主街上,路上的行人肯定会以为我欺负了她。
我松开她的胳膊,“谁告诉你徐元亮是怪物了?他好好一个小伙儿,没长尾巴也没长个动物耳朵,怎么就成怪物了?”
徐元亮他妈挥袖子擦眼泪,用力抽了下鼻子,“他,他找男人啊。他一个男的,找男人睡啊。”
“他被发现喜欢男人的时候才十四岁,被打死的时候,才十六岁。所有人都在欺负他,他连个朋友都没有,从哪儿找男人睡觉。”我觉得胸口滞气,“你这也算是他妈,你这话说出来我听着都恶心。徐元亮比你干净多了,比你们都干净多了。怪物的不是他,是你,是你们!”
徐元亮他妈追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能听到感人肺腑的话。
感人肺腑的话我一句没听到,反而差点儿气炸肺。
徐元亮他妈还想过来拉我,我狠狠瞪了她一眼,迈开脚步,飞快离开这个地方。
老人喜欢说一句话,叫虎毒不食子。老人喜欢用这个,来隐形盛赞父母对孩子的爱。
这话用在徐元亮家里,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看徐元亮父母那模样,儿子没杀人放火,没干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只是因为取向不同,就立马被抛弃被虐待。
喝!他妈竟然还能厚着脸皮哭,表面上是在埋怨自个儿,实际还是在怨恨徐元亮。
在路边买了个卷饼,我凑活着吃了一顿,然后埋伏在董成冲上下班的路上。董成冲家离公司就十分钟,所以每天中午他都会回家吃饭,我正好可以在路上截住他。
我找了个阴凉地儿站着,张望着董成冲公司的方向。
没多一会儿,董成冲就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
他个子挺高,身条儿不错,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皮鞋擦的锃亮,抬脚放脚的时候,小光点在他鞋头上调皮的窜跳着。
“董成冲。”我叫住董成冲。
他愕然了一瞬,转过脸,警惕的上下打量着我,“我不认识你,也不需要购买什么东西。”
我一咧嘴,从兜里掏出证件以及记录徐元亮案件的那几张纸,在他面前晃了一圈儿,“我是来查徐元亮这个案子的,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董成冲眼珠子颤动了几秒钟,扯出一个僵硬而怪异的笑,“你,你弄错了吧,那是十年前的案子了。那时候已经查清楚了,那天晚上我在邻居家玩,我和徐元亮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你别紧张啊,我就是来找你配合一下调查而已。”我盯着他的眼睛,“没有抓到凶手之前,所有当事人都是我们怀疑的对象。”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找别人吧。”董成冲说完,掉转头,急匆匆的就要走。
我追上他,“我希望你能配合调查,董成冲。”
他停顿了一瞬,随后迈开脚步,大步朝前跑了起来。
我有心追他,可胳膊被拉住了,让我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他进了防盗大门。
“任酮?”我转过脸一看,发现拉住我的是任酮。
任酮点点头,看了眼董成冲消失的方向,“查到了?”
“没,那些嫌疑人我还没找完呢。”我摇摇头,“都个顶个的难缠。”
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