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县栈内,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领着个书生,款步上楼,进了天字客房。(
“将军,耿先生到了。”那壮汉恭敬地对着客房内的男子说了句,便退出来,关上房门。
屋内站着个高挑健壮的男子,约莫四五十岁左右。下巴一圈短短的胡茬,眼睛有些小,映在国字脸上,带几分粗俗。
他对着进屋的人抱拳问候:“耿先生,别来无恙。”
对面的书生黄金折扇破开,眼中压制着几分怒意,正是耿清。
“侍其将军,此番你为何突然收手?”他面不改色,语气却颇为愤怒。
那壮汉一听,却是拍掌而笑。
耿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出尔反尔,谁都得不到好处!”
“我侍其楚向来都是有仇必报。”那汉子笑罢,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当年若非你琳琅阁失策,我南凉大军又岂会放着临安的大好机会,屈服于一块令牌之下?”
耿清一听,眉头蹙了蹙,沉默不语。
侍其楚起身,大步流星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几分讽刺道:“此次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我侍其楚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消息都传遍整个江南,不知耿先生又要作何解释?且不说那拓跋王子是真是假,只那关蜀建渡,设立分郡之事,已是闹得沸沸扬扬。”
他每说一句,耿清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些事情,耿先生恐怕比我还清楚吧。”侍其楚拢了拢衣袖,旋身坐会自己的位置上,“我是个粗人,武功虽然不错,但脑子不好使。上次吃了亏,这次自然要小心谨慎些。况且,这些银子都是咱兄弟们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不若你们琳琅阁,富可敌国,花起来大手大脚。就算我不心疼,我手下的弟兄还有话要说。”
“侍其将军的意思,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你都不肯出手了?”末了,耿清淡淡道,收回折扇,站起身来,目光沉稳,盯着他不放。
“没有十成把握,恕在下无法放手一搏。”侍其楚亦冷冷道,“你们既然知道是那七公主在捣鬼,为何还放任不管?”
耿清略略思忖,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既然如此,耿某不便打扰。”他拱手告辞,“不过,阁主还有一事命我转告。”
“何事?”
“传闻有人在长宁古墓中发现了河图藏书的残页。”
话音刚落,侍其楚脸色大变,双目圆睁,眉头紧皱,微微探出右手:“你说的,可是大凉童谣里的那幅河图藏书?”
大凉历经三百年,积累了丰厚的财富。据说第十代君主,为了以防不测,将祖宗积攒下的大批财富藏于隐秘之处。除了财富之外,还有不少武学秘籍和奇珍异宝。几乎所有当朝搜集到的价值连城的物什,都被埋藏在那里。
他将这些东西的埋藏地点,绘制在一幅奇怪的八卦图上。临死前,不知为何,却将其沉于河水流沙之中,是谓河图藏书。传闻作此画所用的笔墨与图纸,是上古神册所用,遇水不化,遇火不燃,可存千年。
百年至今,虽从未有人见过,但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还是有不少江湖人士与朝堂势力,都在秘密寻找。倘若能够得到,解开上面的秘密,寻到藏宝之处,那不仅能富可敌国,一统江湖横扫临安都不在话下。
“正是。”耿清点头,“既然将军对江南之役没了兴趣,不如去一趟长宁,说不定会有收获。话已至此,告辞。”
说罢,他拂身离去。
片刻后,先前那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走了进来,担忧问道:“将军,他说的可是真话?”
“鹏飞啊,你跟随我多年,此事你有什么想法?”侍其楚反问一句。
他思量再三,方才开口:“我寇鹏飞也是个粗人,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琳琅阁向来不愿吃亏,这次怎么会把这消息主动告诉咱们?”
“嗯,说得有理。”侍其楚点头,表示赞同。
临安城内,东南方向。
幽静别院当空,飞入一只黄莺。内院书房中,一贵妇执笔于桌前,正精心描着一朵鲜红的曼珠沙华。她那一头红发,亮得格外刺眼,正是琳琅阁主曲玲珑。
响起几声敲门声,她双唇轻启,露出白皙的一排牙齿:“进来。”
推门而入是个带着斗篷的人,看不清模样,浑身上下被黑色便衣包裹。
“阁主,黄莺传来消息,宫内有变。”来人恭敬地回禀道,“我们是否要提前实施计划?”
曲玲珑却浅笑,放下笔,随手将书桌上的画卷拿起来,问道:“瑛姑,你看我这幅画,可是有进步了?”
斗篷人微微怔了怔,隔着垂帘扫了一眼,颔首不语。
“煦儿怎么如此沉不住气。”曲玲珑见她不肯多说,放下画卷,背过身去,不满道,“按照日子计算,不该这么快。让她别在本座背后耍小动作,唐素茹究竟怎么回事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告诉她,君梓言未找到琼莱花之前,唐素茹不能死。本座可不想突然听到什么皇后薨逝的噩耗。”
她捋了捋衣袖,带着几分快感道:“当年我所承受的,必定要加倍从她身上讨回来。倘若就这般轻轻松松死了,岂不让她占了便宜?”
身后的黑衣人却有些为难,喏喏道:“可,唐素茹似乎已有些神智失常了。如果这样下去,后宫定会大乱。”
“不是还有枚淑妃吗?皇后嘛,只要她不死,疯不疯倒是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