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实行宵禁制度,除去腊月和正月,平素没有节庆,城内百姓都是会在子时前回到家中,不再出‘门’。
此刻,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大街小巷都陷入沉睡,一片黑暗。
叶裴风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又将火折子取出点燃,就着昏暗的火光,仔细查看。
羊皮纸上画着临安城的地图,表明了天牢的位置。这是他暗中找小浩子画下来的,他对于临安城,并不太熟悉。除去最主要的几条重要大街之外,其余的地方,去过的不多。
他将地图牢记于心,收拾好东西,灭了火折子,根据图上的标示,火速往天牢赶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皇城依旧沉睡在梦中。
棠梨独自靠在牢房的墙角坐着,望着唯一的窗户发呆。窗外是一片夜‘色’,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她突然觉得心安起来,仿佛这久违的静谧抚平了多日的伤痛。
“哎,你不睡觉,看什么呢?”旁边关着的舒格若尔,大声对她叫道。
“看星星。”棠梨幽幽回了一句。
她不知道为何,叶萧远会下令将她们两人关在一处,挨得这么近。刚见面的时候,两人还大眼瞪小眼,敌人一般。只是在这监狱里呆上半天,舒格若尔却甚觉无聊,想找人说话。
但周围除了棠梨,又无其他人,几经挣扎下,她还是选择了主动搭讪。不过棠梨的态度,不冷不热,让她有些不高兴。
此番见这七公主一直望着窗外发呆,她倒是来了兴致。
舒格若尔笑了笑,问道:“你不会是想从那窗户逃出去吧?”
“我可不是你,没有办法把自己变成一只小虫子,从那么小的地方钻出去。”棠梨白了她一眼,冷冷回了一句。
舒格若尔吃瘪,不悦地撇了撇嘴,不再跟她说话,自言自语道:“一个星星都没有,不是想越狱,难道真是看风景?我可没这么傻。”
棠梨不理她,仍旧望着窗外出神。她不禁想起过去在流漓谷内,跟着师父和师弟做晚课的情景。那个梦境又不由自主浮现出来,师父叮嘱她凡事不可强求。
师父的意思是,让她寻到自己,然后留在这里吗?师父说,她不属于流漓谷,不可能永远呆在那里。若是一直强留在流漓谷内,迟早会魂飞魄散。
可是,她又真的是属于这里的吗?现在,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哎,你怎么老是愁眉苦脸的?”半天,舒格若尔见她还是那副模样,实在是忍不住开口,“在我们焉耆,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应该说出来。伤心了就要哭,开心了就要笑,生气了就要发泄,憋在心里多难受。”
棠梨苦笑:“你这是在关系我?”
舒格若尔撇嘴:“我只不过是太无聊了,关心你做什么?我恨不得跟你好好打一架。但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突然一本正经地爬过去,拽住天牢的铁栏杆,望着棠梨道:“要怎么做,才能让拓跋哥哥像在乎你一样在乎我?”
棠梨被她这问题问得愣了愣,皱眉:“我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就因为你是中原人,而我是焉耆人?虽说你是公主,可我也是大土司的‘女’儿啊。我可不觉得自己比你踩舳不服气。
“我又没说你比我差。”棠梨亦撇嘴。
舒格若尔听到她这句话,不自觉扬起嘴角,有些得意:“算你有自知之明。”
“可我也没说你比我好啊。”棠梨翻白眼。
舒格若尔生气,双手叉腰:“你这人,怎么就喜欢跟我作对呢?”
“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棠梨终于抬眼望了望她。
“我这不是怕你一时间想不开自杀吗,特意来安慰你几句。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腥舳跺了跺脚,不满道。
“吕‘洞’宾可死了很多年了,别把自己比喻成死人。”棠梨满不在乎道,慢慢起身,走过去,与她相对而站,“起身吧,我发现你也不是那么讨厌。”
“谁讨厌了?你才讨讶舳立刻叫骂。
“唉,今日心情不好,不想跟你争。算起来,我们也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可怜,可怜。”棠梨从铁栏缝中伸过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悲叹一句,转身回到自己牢房内干草铺就的所谓的‘床’上。
舒格若尔侧头想了想,不太能听懂那句话的意思,但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哎,别不开心了。”她安慰一句,“颜美人的事情,我承认是我不对。可我们那里,‘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还下地干活儿。我哪儿想到,你们中原‘女’人这么不经摔。我不过是想要给飞燕姐姐出口恶气,谁让你们当时那么得意。”
“或许,并不是你的错。”棠梨皱眉,陷入沉思,“你说得不无道理。”
舒格若尔疑‘惑’地眨巴两下眼睛,越发糊涂起来。见她不肯再搭讪,悻悻然回到自己的干草‘床’上,一屁股坐下去,独自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