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好孩子是回自己家里,用过晚饭以后,在房里坐下来,把今天新明白的这个话对家里人说一说。
好孩子在家里住的时候,每晚长辈和姐妹兄弟都愿意来陪她,一起做功课,一起说新鲜事情。好孩子出入的不是姨妈家,就是婆婆家,她的新鲜话最多。
但能来听要紧话的人,只有祖父母和父母。常大人谨慎的认为人多嘴杂,有些话好孩子传出来,是她十岁的见解。经过祖父斟酌,需要对伯父们说的再告诉他们。
好孩子说过以后,常大人又一次感叹:“太后是了不得的人。”
没有人反对这话,长公主怎么对加寿,完全取决于太后对娘家的看重程度。太后把娘家子嗣太放心上,头一个出生的孩子不费气力成了太后的心尖子。
五公子常伏霖起身给父母添上茶水,回到座位捧上他自己的,怔怔的犹不肯喝。他的面上有一段徘徊,有一段沉浸。
他徘徊在太后对娘家的情深意重里,沉浸在见过太后对孩子们的慈爱面容中。
受太后慈恩的人,五公子也算其中的一个。无事时想到太后还又敬又佩都出来,在此时听到父亲由衷的感慨,常伏霖陷在寻思中更走不出来。
这是一位拿起出雷厉风行,又能有满心溺宠的老妇人。
欧阳容死后,京里谣言不断。谣言这事情,自己个儿慢慢下去最好。禁止,只能禁在表面上。因此关于欧阳容的话没办法完全禁止。常伏霖身为御史,身为袁训的亲戚,出于职责,出于关切,他又想有个禁止的手段,认真调查过这件事。
他本想还这件事情的真相,但出来的结论:为太后所杀。谣言里传的是真话。
数年前的旧案宗,不管是皇后对加寿下毒也好,还是加寿对皇后下毒也好,都或多或少的能捕捉到涉案的人与欧阳容有关。但关键的证据总是滑开,扯得上欧阳容的,她也没有大的发落。
几年后,她又入太上皇和太后的法眼,一跃越过梁妃成为贵妃。
要是没有皇长子的生母在,太后牵强的提携她的疑点还没有这么大。她欧阳容可连位公主也没有。而皇长子齐王的妻子却是太后的孙女儿萧凝念。
以太后的偏心,要提携也是自家人,理当是她孙女儿的婆婆梁妃娘娘。
从这个疑点下手,旧事如迷雾散去,一层一层露出真相。数年前宫里看似和大天教有关,最后教训的是皇后娘娘。
虽然拐的有弯,抹的有角,但受益者是加寿,主谋者就只能是太后。不然谁能在宫里做手脚,谁敢动皇后?
再往后面看,执瑜执璞一离京,欧阳容当天晚上都没有撑过去,“自尽身亡”。一位从低位辗转到贵妃,在宫中也算受磨难上榜的人儿,内心会虚弱到娘家没了亲兄弟,她就一气不活了?
要说她气性这么大,为娘家亲兄弟如此悲哀,她应该死谏查办袁执瑜袁执璞,一头撞死在御书房,或皇后宫里,这个能说得通。
常伏霖把这件事情理清楚以后,揭真相的心是没有了,还不由得的对太后赞叹膜拜。美哉太后,出手似疾风迅电,真是不含糊。而太后对孩子们的偏心,成就出加寿,成就出好孩子许亲镇南王府,常伏霖又赞叹,慈哉太后,怜惜如日月不绝。
身边父母和妻子女儿在说什么,常伏霖没有去听。他只在太后的旧事里流连,就足够陶醉不已。
看权术的书,远不如看太后对待欧阳容这一段。纵放她是有手腕的,取她命也干脆利落。
而她对孩子们呢……从加寿一直看到小女婿镇南王世子,常伏霖觉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能让太后感动。
女儿回来说长公主看重加寿过于太子,在常伏霖看来,太正常不过。
一个人把一生的感情放在娘家的子嗣上,还出一位皇帝,一位位高权重的侯爷,一位未来的皇后……常伏霖想到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正常不过。
是外面的回话把他叫醒。
玉珠的丫头喜盈盈:“好姑爷和表公子来了。”从常大人开始也都喜盈盈,都说请字,又走到廊下迎接。
在元皓和韩正经到来以前,自家的孩子们先过来:“等着呢,总算来了,我们也可以来说话了,我们是陪客。”
常大人抚摸着他们,让他们不要着急,一起在这里迎接。众人用翘首的姿势,注视两个灯笼打着,后面走来今年依然肥肥白白的小王爷元皓和稍次于他的韩正经。
两个人穿着一式一样的浅绿色夏衣,白玉带,乍一看像一对亲兄弟。
夜在这个时候在二更后,是元皓和韩正经夜巡归来的时候。隔不几天,就往好孩子房里坐一回,吃些瓜果乘个凉再回去。他们的手里,就各提的有东西,跟后面来的小黑子和家人,拎的也有各式各样的纸包。
离得远远的,元皓就叫起来:“好孩子你猜,我带的是什么,瘦孩子带的是什么?”
好孩子深深吸一口气,把肩头耸起来,身前鼓起来,这姿势真不好看,但大人们只有好笑的。
好孩子眨巴大眼睛:“我猜到了,胖孩子你带的是果子,不好的表哥带的是卤肉。”
韩正经乐了,晃动他手中的油纸包:“是鸭子哈哈。”
胖元皓晃动手中,鼻子朝天也晃动:“我带的是梅汤哈哈,你说错了我的。”
从大人到孩子嘴里都生出津液,胖孩子往这里送梅汤不是头一回,镇南王府的梅汤做的很好,都是喝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