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是个懂事的孩子。把家人送回家不几天,刘立就把行李搬到吴志刚家,住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跟三儿去幸福圩拉鱼,熟悉买鱼的小贩和送野鱼、黄鳝的饭店,“师傅师傅”地叫三儿,叫得三儿特别别扭。三儿跟刘立说:“我就大你一岁,你就叫我哥吧。”刘立摇头说:“师傅就是师傅。我妈说我碰到好师傅了,叫我跟师傅好好学。”三儿不屑地说:“在学校还没学烦呢?”刘立说:“其实我不想念书,表叔非要我念。”
“你怎么就不想念书呢?”三儿不解地看看刘立。
刘立解释道:“没钱念,也没心思念。上高中以后,我念书的钱都是表叔给的。表叔要我考大学,说考上大学了,有工作了,我们家就好了。考上了也没钱念,我爸身体不太好,干不了重活,我妹妹又上高中,到时候还得靠表叔,早不想念了。”三儿关心地问:“你爸怎么了?”刘立说:“老说腰疼;我妈说没病,装的。大集体干活特积极,还是县里劳模,分田到户就不行了,干活就哼哼。我表叔带他去市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没事。”
“还有这事。”三儿笑笑,“你表叔对你们真不错。”
苏老大傍晚送黄鳝到三儿家,看到刘立在门前洗车,想问三儿,又怕招惹三儿,就憋了回去。回家后,苏老大问了红姑。红姑说,刘立是吴志刚表侄,三儿收的徒弟,说三儿不光收刘立做徒弟,还给他发工资,出钱让他学车本。苏老大来气了,跟爱琴婶抱怨说:“志刚是老陈家什么人哪?小丽在家养着,这又把刘立招家里,学徒还发工资,没这理呀。”爱琴婶回道:“跟我说干嘛?有本事跟三儿说去。”苏老大愣了一下,没话了。
“三儿给你发工资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呀?”红姑鄙视地说,“就早上送回鱼,还给三百块钱。童林在银行上班,加奖金也就四百多点。你倒好,还跟饭店的人吵架。”
第二天中午,苏老大没躺一会儿就起了床,背着手早早地来到老吴家麻将馆。麻将馆里还没人,只有老吴坐在屋里电扇。老吴给苏老大扔了支烟:“大热天不休息呀?”苏老大坐下来,拿起烟,在桌上掇掇,叹气道:“睡不着哇。”老吴笑笑:“志清还没来。”
点着烟,苏老大转身看着门外,正午的太阳刺眼地照在光滑的青石板上。老吴撑着桌子问苏老大:“三儿饭店开得怎么样哪?”苏老大叹口气说:“我哪知道?”老吴抽口烟说:“你是他伯,你不知道谁知道?”苏老大摇摇头:“长大了,翅膀硬了。”老吴撇撇嘴:“操,翅膀软的时候也没见你给人抱窝呀。”苏老回头白了老吴一眼:“你问饭店干嘛?”
“我那小子说,”老吴咂了下嘴,“想在家开饭店。”
苏老大又扭头看着门外:“你就是作。卖冰棒的时候你买冰柜,没几年又买录相机办像厅,录相厅不行了,你又弄卡拉ok,等人家里有vcd了,你又开麻将馆,才几年哪?不到两年,又要开饭店,挣点钱也被你作了。”老吴含着烟笑了:“你没作存多少钱哪?打点麻将吧,瞧把你抠缩的,你就是林志清他哥。你这哥俩倒好,抠门抠一块去了。”苏老大无趣地摇摇头。老吴接着说:“现在怂了?合作社不行的时候,我拿不到工资,你还得意着呢。”苏老大又叹了口气。老吴笑了笑:“现在跟老子一样了吧?都拿退休工资。”
老吴说要开饭店,苏老大用心了,苏老大怕三儿也想在清水开饭店。林志清背着杯子来了之后,苏老大把林志清拽到后街树阴下坐下来。林志清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紧张地问苏老大:“哥,什么事还到这儿说?”苏老大反问道:“志清,三儿你就不管了?”
一说三儿,林志清就觉得右上腹一阵阵发闷,隐隐作疼,不禁皱紧眉头。苏老大问林志清:“怎么了?”林志清摇摇头,又叹了口气:“秋子都管不了,我还管三儿。”
林志清这么一说,苏老大就不想说了。苏老大说话,林志清又追问:“三儿怎么了?”苏老大咂咂嘴:“储丽又招个孩子到家里了,志刚表侄子,跟三儿学徒,学徒还给人发工资,还给人学开汽车,有钱烧的。”林志清糊涂了:“他出师了吗?”苏老大摇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林志清说,“跟我们想法不一样了。三儿也是要个贴心的人帮忙,一个人也太忙了,一天到晚就没个歇的时候。人又不是机器,机器还有歇的时候。”
林志不像说应景话。苏老大偏头看了一眼林志清,感觉林志清变了。
傍晚,苏老大又到三儿家送黄鳝,只看到车,却没看到三儿和刘立人影,就问二婶:“那孩子呢?”二婶一边帮秋子腾黄鳝,一边说:“跟三儿看老太太去,说以后不让师傅挑水了,他挑。那孩子见外,光干活,也不在家吃饭。”苏老大有些意外:“那在哪吃呀?”
“到吴叔家吃饭。”秋子回答道,“晚上也在那儿住。”
二婶留苏老大在家吃饭,苏老大有话想跟三儿说,也没拒绝,收完黄鳝,就进屋坐下了。秋子给苏老大泡了茶。苏老大跟秋子说:“听街上老吴说,他想开个饭店。”秋子不解地问苏老大:“他开饭店怎么了?”苏老大说:“我怕三儿也想开。”秋了不屑地笑笑:“他能开多大的饭店哪?在家里开吧?就是小吃部。清水街就没地方开饭店,老饮食业那儿有房子,太老了,清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