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持温度,每次送夜宵都须得用棉花填塞食盒的空隙,免得热气外泄,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所以送完夜宵我总是把被罐子烫热的棉花团在手里揉搓,暖和极了。
来了一个好生阔气的客人。
这个人是一个三十开外,白净面皮的书生,一出手就是上下也是伺候惯了达官贵人,见过大世面的,可是这书生简直不是在用钱,而是在抛撒土块,眼睛眨都不眨,吃了腊八粥,直赞味道好,竟给了我一块小元宝。
我自是吓了一跳,打赏再多的阔气客人,也不见得会给我这么一个小丫头足以盖间房子的钱。
我不敢要,书生却不高兴,直说我不会看脸色,莫先生忙打岔道:“她家卖点心,又不开染坊,哪里分辨什么颜色不颜色,大爷只瞧我这老脸,莫与孩子计较,小孩子家家没见过世面,眼睛拙也是有的。”边把小元宝塞给我,趁势把我推出去,客人也就没再理我,继续抛撒金钱去了,照这样下去,哪怕他是石崇,只怕很快也倾家荡产了。
我出了门,把小元宝包在棉花里,若爹娘知道我收了人家这么大一笔钱,想来定会责怪我,小户人家对这种飞来横财,往往是向往而胆怯,只怕招来祸患,可是不收客人只说我瞧不起他,也是难缠,想来想去,便把小元宝裹在棉花里,埋在九月菊花田下面,若是客人后悔,我还他就是了,也免得爹娘担惊受怕。
走着走着只看见紫玉钗街边上有辆青油马车,一双春葱似得手飞快的把帘子落下来了。我当是有达官贵人的妻妾过来闹场,怕惹上事端,赶紧回家了。
想不到,第二天,那个青油马车又在街边停着。是哪个客人的家眷呢?腊月里竟这么守望自己夫君回心转意,大户人家的日子,也真是有大户人家的难处。
但是第三夜,第四夜,第五夜,那个青油马车似乎驻扎在了那里,每夜必到。
是哪个男人,有这样的家室,还来寻欢作乐呢?
第六夜,那辆马车还是停在那里,想必那个太太也很冷了,我留了一罐八宝粥,想着给她暖暖身子。
走近马车,又看见那个车帘子被一双美丽的手拉上了,我有点犹豫,想必这位太太不大愿意被人看见,但是我一个送夜宵的小丫头,应该没关系吧?人家会不会觉得我很多事呢?
试试看好了,若是她不要就算了。
我扣扣车窗:“太太!天气这么冷,要不要喝碗热腾腾的八宝粥?”
车里是一个悦耳的女声,听不出年龄:“真有心的小姑娘,这么冷的太还出来送夜宵,难为你了,你且给我一碗。”说着,那只手抛出一小块金子。小金子骨碌碌滚到地上,我拾起来塞回车窗:“太太,我不要钱,只是看您夜夜在这里待人,不过一碗粥,教您暖暖身子。”说着把罐子举到车窗,帘子被那手掀开,粥被拿进去了,我抬头想看看那太太什么模样,但帘子却飞快落下了。
是我眼花吗?
帘子落下那一瞬间,车里,好像根本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