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道路似乎都改变了模样。有些消失了,有些被扩建了,有些路面铺上了石子,两边修建了排水的沟渠。
沿路走过去,偶尔还会看到小型的村落沐浴在原野的夜色当中,亮着微弱的烛火光。单从这些细节,便可以大致地推断出,眼下的西大陆,人口数量大约已经相当巨大了。如果放在一百七十多年以前……走上几十里的路程见不到人烟,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我踏着月色前进,碎石在脚下沙沙作响。即便是这样的夜里,偶尔也会有马车经过。车辆飞驰,马夫会略微惊异地看我一眼……我想,也许是我这身袍子的缘故。
从前有很多与法师袍样式类似的衣服,即便是一件斗篷,将前面扣上了,看起来也差不多。然而从我这一路的所见来看,现在人们的服饰似乎越来越简约……简单的样式中又带着些精致。
甚至还见到了一两件斜开襟的衣服……我以前从未听说哪个部族穿衣有这样的习俗。
但我不想因为这些凡人的眼光而改变自己的风格。
这世界已经变化得太多……我总得给自己留下点儿回忆。
走了好长一段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关于我耳后那东西。经过了一百七十年,矮人们如何了?瑟琳娜还在世……我能够联系得到她么?于是我边走边等待了二十多分钟,直到那暗星升上了天空,我便在耳后点了点。
随后心微微一沉……无论是瑟琳娜,还是矮人,给我的回音都是一片嘈杂声。
想来他们的那种东西已经不在了。不清楚经过了这么多年。矮人们是否已经对那遗迹里面的科技了解得更多了?
我所担心的东大陆入侵的事情,是不是已经发生过,并且被我们击退了?
我让自己不断地想着这些事情,好尽快将前世的记忆与当前的现实结合在一起,让自己更快地融入这个世界。然而越走越远。心底的酸楚也越来越强烈。
我想,我注定是一个不幸的人吧……身边的人总要离我而去,就连自己的父母——就连自己的生身父母,我都已忘记了。我注定要一个人行走在这世界上,而这也许就是获得强大力量的代价。
倘若我是一个凡人,大概在几百年前……就早已过完了庸碌而幸福的一生。魂归星界了吧。
这样行走了将近七个小时……我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艾林城和这里,中间隔了几个大型的村落,和俩个小城镇。原本作为子爵领的艾林面积就不是很大,现在经过人口的增长,野地也就更加有限了。周边的城镇和村落围绕着一大片庄园,看起来也有几分繁荣的味道。
看了看时光与秩序之星……现在大约是凌晨两点多钟。
但庄园里却灯火通明。隐隐有人声传出……似乎是欢歌笑语声。
我微微皱了皱眉。
这样的深夜,还在狂欢?
就在刚才,老宅可是化成了一片废墟……而现在有人在狂欢?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刚才的那个军官告诉我,阿瑞斯?迪格斯被一个名为奥利弗的法师打成了重伤……而现在还有人在狂欢?
某种不那么舒服的情感在心中升腾了起来。于是我施展了一个法术,化身为一只乌鸦,向宅邸飞去。
这个法术我并不常用……主要是因为变身之后。感觉可并不像一只鸟儿那么美妙。实际上身躯的重量大约只减少了三分之一,另外的重量都要类似“羽落术”一样的法术效果来承担。
这意味着化身乌鸦的人在飞行途中得一直奋力振翅,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掉落下去。即便我拥有半神之躯这样的体质,这短短三百多米的路程也飞得相当费劲儿。
最终我还是落到了庭院的花园里,一片灌木丛当中,恢复了人形。
这片庄园的确比数百年前建造的马迪尔宅要大,风格也更加华丽。不少亮闪闪的黄铜饰品带有强烈的异域风格——这令我想起了西蒙的那枚发钗。东大陆的东西竟然已经影响到了处于内陆的艾林……只是不清楚这到底是“吸收”还是被“灌输”?
我从黑暗当中走出来,往最喧闹的地方走了一段距离,隐藏在一株已经发出新叶的花树之后向那里看过去。
一大片空地,上面铺着厚实的红色地毯。地毯周围摆放着加了月长石罩子的灯火。还有一片装满炭火的大型雕花铜炉。那些微微发红的铜炉令场中的温度明显升高……至少让那些宾客们可以穿着轻薄的绸缎衣,三三两两地坐在地毯上,谈笑着享用面前矮几上的美食、欣赏舞者的身姿。
地毯一直接到宅邸一楼的客厅——这是一个开放式的客厅,遮阳罩之下是从室内延伸出去的露台,不少衣着华丽的人端着酒杯。站在露台上大声笑谈。再向客厅更深处看去……不少衣衫不整的男男男女女在沙发、地摊上滚成一团,放肆地欢爱着。
整个场面奢华而靡乱。
这……便是我与珍妮的后人……现在的生活状态么?
我还记得一百七十多年前的马第尔宅,终日安静平和。仆从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阿提恩在阳光下的花园里欢快地奔跑。到夜幕降临之后,整个宅院中就飘荡起食物的香气……短暂的娱乐之后,早早安寝。而我则常用入夜以后的安静时光独自在花园散步,思考一些事情。
但眼下……
一阵低沉的呻吟声打断了我的回忆。
那声音来自左侧,隔了一丛灌木,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