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莉法醒过来的时候,耳畔萦绕着轻柔的歌声,这首歌是流传在卡伦北方的一首母亲用来哄孩子入睡的歌曲。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变成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会穿的白色蓬松的亚麻裙——这显得她的肤色有些偏黑。
并不好看。哪怕是从不在意自己外表的卡莉法也忍不住这样想到。
那歌声伴随着牧羊杖上的铃铛被风吹动而时不时发出的叮当声,让卡莉法找到了一种难得的安心感。
她现在呆的地方,应该是这个小镇里祭祀安格的修道院,但是,就算是祭祀安格的修道院,他们也并不介意接纳侍奉其他神的仆人,比如说一个伊芙琳纳瑞。
卡莉法安静的别过头去,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暮色的阳光从窗口处透进来,打在面前这个依旧穿着朴素褐色长袍,用一条亚麻布遮住自己眼睛的女人身上,像是给她度了一层金粉一样——女神伊芙的伊芙琳纳瑞,生命的牧羊人。
也是她的老师。
她坐在自己的床头,含着微笑轻唱着来自北方的安眠之曲,卡莉法像是个婴儿一样,贪恋的听着她歌唱到最后一个音符。
即使自己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只是安安静,老师也能察觉到自己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她依旧唱着,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满足了这想要宁静的小丫头的心愿——梵恩雅站了起来,走到了女孩的身边,坐在她的床头将手放在了她的头发上轻轻抚摸着——依旧是这样的毛躁而坚硬,倔强得如同这孩子的性格一样。
卡莉法坐了起来,伸出双手握住了自己老师收回去手,“我终于又见到您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欣喜,像是离开故乡的人在异国他乡遇到了操着同样口音的同乡人,女孩低下头亲吻了伊芙琳纳瑞的手。
“我也终于又见到了你。”梵恩雅微笑道,她一直这样微笑着,只是这微笑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卡莉法有的时候能在这微笑里看到悲伤,又有时候,能看到点别的东西,但是不管怎样,她一直都是微笑的。
梵恩雅将手上的牧羊杖放到了一边,将那只手覆盖在了卡莉法的手上,那微笑里,带着一丝悲伤,卡莉法垂下头,看到的是自己手上的黑斑,她咳嗽了一声收回了手,然后才想到自己的老师并不能看到什么。
——但是看不到又能怎么样呢?她是伊芙琳纳瑞,难道不能感觉到什么吗?
卡莉法想起自己之前遇到那些精灵的时候听到过的铃声——自己并没有认错,那确实是老师牧羊杖的铃声,但是她也听到那个叫做克拉莫迪的精灵说自己就是梵恩雅对于他们祈祷的回应。
——这并不奇怪,老师是伊芙琳纳瑞……伊芙的牧师,嗯,也就是那些被精灵称为梵恩雅的女神——这并不奇怪。
“您见到那些精灵了吗?”她这样问道。
卡莉法一直很想问,为什么梵恩雅听到了精灵们的祈祷,却不自己去帮助他们反而让自己前去,为什么她听到了铃声却一路将自己带领到了那里。
为什么明明在那里却不出现,告诉自己她在这里,她需要她去做什么事情。
“我见到了。”梵恩雅用温柔的声音这样说道,伸手将女孩揽在了自己的怀抱里,像是母亲拥抱自己的孩子一样轻轻的拍着女孩的背,“我见到了,我也听到了。”
她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疚,“对不起我的孩子。”
“……不,没什么。”卡莉法摇了摇头,想着这里应该推开老师的怀抱,但是身体依旧有些疲累,所以她干脆顺从的依偎进了对她来说如同母亲一样的伊芙琳纳瑞怀里。后者依旧轻轻拍着她的背。
“老师,我看到了很多东西,有很多事情想问……”她嘟囔着说道,然而困意却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她打了个哈欠,嘟囔道,“你一定要回答我……”
“有很多问题,别人是不能给你答案的。”
“唔,但是自己有时候也找不着……您等我想到了……”卡莉法咕哝着,她觉得越来越困,最后放弃了提问,干脆遵从了想要睡觉的欲|望,又昏昏而睡了。
梵恩雅将她放回到床上去,帮她盖上了被子,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牧羊杖,踱步走出了房间之后将门关上了。
她站在栽种了花草和蔬果的修道院后院,牧羊杖上的铃铛被微风吹得叮当作响,清脆而动人。
“您本可不必如此悲伤。”兀然出现的声音这样说道,女神的身后站了一个手持雕刻着两条缠绕在一起的蟒蛇作为徽章的坚盾,身穿盔甲,手持长剑,光芒万丈的女神。
“婆罗安多罗娜。”梵恩雅并没有回头看容貌坚毅的女战神,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如果是你……当年有没有怨恨过我做出的预言呢?”
被称呼为婆罗安多罗娜的女神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有一瞬间她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变成了,“您知道您只是就注定的事情做出警告罢了。”
她想了想觉得这么说还不够,于是又补了一句道,“而且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您大可不必在意,生命之母。”
“生命是那样的多姿多彩。”女神抬起手,让一只蝴蝶停驻在了她的手掌,然后叹了口气,“我不可能是一切的母亲。”
“那只是您的自谦之词罢了。”瑞斯迪亚这样回答到,“如果没有您,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
“我后悔了啊。”女神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