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齐在郡王府过过富贵又清雅的日子,分辨得出这是信阳毛尖特有的清冽香气。

易楚双手捧着茶盅,长舒口气,轻轻啜了口茶。

易齐不眨眼地盯着她的动作,心底泛起淡淡的酸楚。就在一年前,哦不,一年半前,她们两个还手拉着手到晓望街尾的茶叶铺,买三两银子一包的茶叶,买回家将混在里面的茶叶梗细细挑出来,略晒晒,装进茶叶罐子里,就足够大半年喝的了。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短短的两年不到,易楚竟然能喝上价值百两的上等好茶。而且,沏茶时,一举手一投足,动作娴熟优雅,神情是贵族女子常见的满不在乎。

又瞧见她身上的衣衫,青碧色的禙子,豆绿色湘裙,布料很平常,素面杭绸的,可发间两枝簪子上镶着的南珠,每一颗都有莲子米那么大,散发着莹莹光华。

单看这珠子,便没人能小觑了她。

她们是同吃同住的姐妹,如今的境地却是云泥之别。易楚是千人夸万人捧的骄子,而她却半边身子陷在了烂泥里,怎么样也刷不净身上的污点。

假如,现在她仍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借着信义伯的声势,是不是也能找一门相当不错的亲事?

不见得非是朝廷勋贵,至少也能是五品官员,衣食无忧,使奴唤婢,偶尔约着相好的夫人太太一起弹琴吟诗,那日子该是何等的惬意。

有种后悔的感觉丝丝入骨,痛彻肺腑。

易楚喝了茶,又吃两块点心,用丝帕轻轻拭去唇角沾着的饼渣,慢条斯理地说:“你以为你能勾~引到?”

易齐微微涨红了脸,待要辩驳,思及每次她看向卫珂时,卫氏投射过来的警告的眼神,气焰顿时消散了大半。

她并非有意要招惹卫珂。回家的第二天,卫珂从铺子回来,在院子里看到她,呆站着好半天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

还是她笑了笑,他才红着脸仓皇逃窜。

从那时起,卫珂在她面前总是手足无措的样子,说不上两句话就会脸红。

易齐想起以前跟易楚一同逛街时,躲在拐角处偷看她们的青涩少年,还有故意在济世堂门口转悠的半大小子。

那样单纯的爱慕与向往,与卫珂给她的感觉一般无二。

易齐明白她与卫珂是决不可能,只是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她舍不得放下,想多拥有一段时间。

回到信义伯府,易楚吩咐薛婆子开了出云馆,将易齐安置进去,仍是让冬晴贴身伺候,还额外多了两个小丫鬟。

出云馆本是赵氏安置老信义伯杜镇的姨娘居住的地方,位于翰如院隔壁,可是老信义伯对男女之事并不上心,除了两任妻室之外,并不曾纳过妾,故而一直空着。

易楚安排在这里就是图着方便,出入出云馆必需得经过翰如院的门口,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就能知道。

易齐还算满意,出云馆是个三间小院,里面一应摆设器具样样齐备且精致。而且,易楚也没有限制她的行动,二门以内,她可以随意走动。

冬雪却是知道易楚对待易齐的态度,私下吩咐了各处管事,对待二姑娘要恭敬,要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但又不能任其为所欲为。管事们都是人精,自会揣摩着分寸。

杜仲自然不会在意易齐住在何处,陪易楚用过午饭伺候她歇了晌觉,他便到外院找了林梧。

等易楚睡醒中觉,杜仲拿了一小篓青葡萄进来。

现在正是葡萄成熟的时候,市面上又香又甜的葡萄多得是,这种明显还是生的却难找。

易楚双眼顿时亮了,笑道:“从哪里摘的,难得人家舍得这么半生不熟的摘下来。”

杜仲笑着将葡萄珠扯下来一粒粒摆在盘子里,“威远侯府种了两架葡萄,瞧见了就要了两串。”

葡萄皮有点涩,瓤子却极酸爽。

易楚一粒接一粒地吃,皮就吐在杜仲掌心,直吃得满口生津,连呼好吃。

杜仲看着觉得满嘴的牙酸到不行,就劝易楚,“少吃几粒就行,生得酸倒了牙没法用饭。”

易楚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问道:“怎么想起去林府了?”

“找林乾打听点事,顺便看望一下林老夫人跟她辞了行……我让俞桦去准备节礼,明儿他把礼单送来给你看看,要是合适,这两天就让人送出去。”

易楚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问道:“都给哪些人家送礼?”

杜仲取了纸笔俯在炕桌上边写边说,“没几家,都是亲戚,除了威远侯府就只有舅舅家。”

“舅舅?”易楚奇怪地问,她记得清楚,画屏以前说过,自从明威将军出了事,辛家就主动与杜家断了往来。

画屏曾略带怨气地说,假如当初辛家能上门说一两句话,杜俏兄妹也不会被大小章氏欺负成那样。

如今瞧着杜仲想重续亲戚情分,易楚不免要问个清楚。

杜仲解释道,“以前辛家是大舅舅当家,大舅舅最爱惜声名却又胆小怕事,三舅舅却不同,三舅舅虽说也是文人习气可生性拓达,前几年这三位舅舅已经分了家。”顺手将写完的纸递给易楚。

上面写了个地址,是梨树胡同,又写着三四个人名。

杜仲道:“三舅母出身商户,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生了三个表弟一个表妹,大表弟跟二表弟已经成了亲,大表弟在国子监读书,二表弟随母舅做生意,表妹今年十三还没有说亲,最小的表弟刚八岁,上私塾。”

这么说,要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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