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人牙子带了丫头跟小厮来,仍是在议事厅,易楚跟管事妈妈们一道将府里要用的人选出来,各自分配了差事。
又忙活两天,府里的事务才真正走上正规。
杜仲将外院完全交给了俞桦跟林槐。
林槐用了易郎中的药,身子大有起色,但若想恢复到先前那种生龙活虎却是不可能。不过因为身子的孱弱,减少了许多戾气,倒是平添些书卷气。林槐既然能假扮辛特使与众人周旋那么久,自然很有几分智慧。
他与俞桦两个搭配,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易楚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而内院,易楚将随侍处、执灯处、针线房、佐领处等十几处机构该裁的裁,该并的并,所用的不过四十余人。
其中王婆子、薛婆子等又各自管着几人,真正能站在易楚面前回事的也只十来个管事。
将规章一条条跟管事们交待明白,易楚由冬雪与冬雨陪着回到翰如院。
忙碌了这些日子,终于得了空闲,连日积攒的困倦一下子涌上来,易楚本是倚在靠枕上盘算着宴请之事。
这阵子嘉德帝大肆封赏,京都里加官进爵的人不少。杜仲是新贵,上门递帖子的人络绎不绝。杜家正乱着,自然分不开身,所以将宴请尽数推了。
有几张拜帖是给易楚的,杜仲交给她时只说,“你看着想应酬就打发人去送个信,不想应酬就不用理。”
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家就算了,可有几人,易楚承着她们的情,却不能不理会。
头一个就是钱氏,抛开吴峰与杜仲的交情不说,钱氏前两次对她都颇为回护,这人并非心机深沉之人,也值得一交。
另一个却是陈芙,陈芙既下了请帖,又下了拜帖。到底是皇后的亲妹妹,又有过两面之缘,加上陈芙这人确实挺招人喜欢。不管从何种角度来看,易楚都不能太过冷淡她。
倒不如,选个日子将她们以及杜俏和她的两个妯娌一并请来玩一天,也算全了礼。
易楚默默地想着请客的事宜,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冬雪在外间核对这个月的家用,听屋里半天没有动静,探身瞧了瞧,扯过条薄毯给易楚盖在身上。
大炕的窗开了半扇,初秋的风暖暖地吹进来,带着几许桂子的清香。院子里种了两棵桂花树,已做了花骨朵,虽未绽开,已有清香氤氲。
阳光透过雕着木槿花的窗棂柔柔地照在易楚脸上,易楚本能地侧了下头。
冬雪无声地笑笑,上炕将窗幔放了半幅,恰恰遮了太阳。
四个冬之中,冬晴跟冬云是半个字都不认识,冬雨勉强认字,却是写不来,唯独冬雪能写又会算。易楚便开始倚重她,将很多事宜交在她手上。
冬雪是有成算的人,她家本是商户,生活颇为安闲,所以母亲才有闲钱给她姐妹请了夫子教授诗书,可因为得罪了权势大的人,不到一年就变得家破人亡,她也被卖给人牙子,辗转到了三户人家。
本来在白米斜街的时候,杜家并非最富贵的,却最安闲。易楚性子好,而杜仲冷面寡言,却不是挑剔多事的主子,最重要的是,只要差事办得好,就不会胡乱被发卖,也没有被男主子欺侮的顾虑。
到了信义伯府,经过这些天的混乱,冬雪看得清楚,男主子是能经得住事的人,必然能保得一府平安。而她是易楚身边的大丫鬟,只要没异心,就是一辈子的安慰。自由身虽然好,可她孑然一身早晚是被欺负的命。
至于亲事,冬雪没想那么多,眼下她首要的是能担起事来,帮着易楚把府邸管理好,到时候易楚定然会替自己找门可靠的亲事。
冬雪悄悄掩上门走出去,正遇到杜仲阔步而入。冬雪微垂了头,悄声道:“伯爷,夫人睡下了。”
杜仲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进去站在炕边看了片刻,到内室另寻了衣衫出来,低声问:“夫人睡了多久?”
“才刚合眼,也就一刻钟的工夫。”
杜仲“嗯”一声,“我出去办事,让夫人不用等我午饭,晚上我回来陪她用餐。”
冬雪低低答应了。
易楚这一觉倒是睡得沉,直到杜仲回转来仍是没有醒。
夕阳将糊窗的绡纱染成了金色,易楚的脸隐在黑影里暗沉沉的瞧不真切,只是在昏暗的屋子里,毯子包裹着的身体显得格外瘦小。
冬雪忧心忡忡地说:“夫人睡着一直没醒,晌午时叫过几次,没叫起来。”
杜仲探手触一下她的额头,是温的,不冷也不热。鼻息也均匀悠长,瞧着并非生病。
定然是这阵子累坏了。
杜仲不由心酸,上了炕,俯在易楚耳边轻轻地唤,“阿楚,醒醒,吃点东西再睡。”
易楚没有反应。
杜仲叹口气,连人带毯子抱在怀里,摇晃几下,“阿楚,醒来了。”
易楚闻到熟悉的艾草香气,知道是杜仲,勉强睁了下眼睛却是睁不开,只嘟哝了句,“我困,还想睡,”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杜仲扳过她的脸,急急地道:“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回头吩咐冬雪,“快摆饭。”
饭早就做好了,温在厨房里。
冬雪片刻不敢耽搁,小跑着提了食盒过来。四样菜、两只包子,还有一碗红枣黑米粥。
杜仲一手抱着易楚,另一手端着碗,像喂婴儿般一勺勺地喂给她。
易楚用了小半碗就再也吃不下,靠在杜仲身上又沉沉睡去。
杜仲眸光暗了暗,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