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成帝看着这个陪伴自己走过无数风雨的女人,此刻已泣不成声,他不忍为她的失礼而多加苛责,只是伸开臂膀将她揽入怀里,轻抚着她已经有些斑白的发丝,柔声道:“别哭了,祁儿的事,朕也很难过。”
说着,他的声音染上了几分颤抖的悲伤,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容,安慰道:“祁儿走了,我们还有骁儿,他会代替祁儿尽孝道的。”
“欧阳骁是你的儿子,又不是我的!他跟他那个卑贱的母妃一样,只会听歌唱曲,把心思都放在了风月场上,哪里比得上我的祁儿懂事与贴心?”
提起欧阳骁和他的母妃,慕容皇后的眼中满是鄙夷之色,而一想到再也见不到欧阳祁,她又是悲从中来,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崇成帝轻叹口气,道:“朕知道你一直不喜欢骁儿的母妃是宫中的女伶出身,但祁儿的死让朕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小儿子实在亏欠许多。”
“皇上,臣妾斗胆问一句,”慕容皇后突然直起身来,擦干眼角的泪水直勾勾地盯着崇成帝,问道:“您当初废黜祁儿的太子位,是不是早有打算?”
看着她满是狐疑的眼神,崇成帝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寒意,他缓缓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她的脸庞。
“你是在怀疑朕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见慕容皇后并没有立即否认,崇成帝不敢置信地摇摇头,用陌生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女人,道:“祁儿逼宫篡位,朕本可以立即调遣近卫队将他当庭拦下甚至诛杀,但朕乖乖就范,给了他两天的时间可以反省自己的决定。就算他执迷不悟,朕亦没有立即将他废黜。”
他心中翻涌着悲伤、难过与委屈等多种情绪,不知该作何表情,最终他只是淡笑着点点头,道:“现在你竟来质疑朕的用心?”
皇后听到他的想法,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她想伸手牵住皇帝的衣角,却被对方躲过了。
皇帝看她泪水涟涟的模样,终究不忍苛责,他轻叹口气,道:“你身体不好,最近就好好留在宫里休养吧,祁儿我会命人依亲王的礼制风光入葬。”
说完,他将双手负在背后,转身缓步离开了。
只见他的步态缓慢而蹒跚,后背也微微驼着,苍老的背影格外令人痛心。
慕容氏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又是一阵悲恸,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废太子的死讯很快闹得满城皆知。
众朝臣早早地聚集在议政殿的门口,交头接耳地谈论着昨天这个蹊跷的夜晚,没有人知道今天的早朝能否继续进行,每个人都在担心皇帝的身体状况是否能承受这样的噩耗。
而导致这一切的欧阳骁却面色平静地立在一旁,偶尔有人过来跟他寒暄几句,他亦会眉头微微皱起,露出哀伤的表情。
不多时,皇帝身边的太监首领赵炎微弓着身子走了过来,对诸位朝臣道:“今日圣上龙体不适,还请各位大人暂且回府吧。”
说完,他来到欧阳骁面前,道:“骁王爷,圣上在崇德殿等着您呐。”
“有劳公公了,小王即刻便去。”
欧阳骁淡淡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头顶艳阳高照的苍穹,转身朝后宫走去。
崇德殿外,众多太医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见欧阳骁走进来,纷纷肃然垂首对他躬身敬礼。
欧阳骁见他们的眉宇间都透着些无奈与焦急,遂走过去问道:“敢问几位太医,父皇他可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大家都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太医院之首许阆站出来,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不瞒王爷,圣上多年前战伤未痊愈,落下顽疾,身体状况本就不好,再加上又出了皇子祁的事,圣上忧思郁结,这身体就更弱了,偏偏圣上还不肯吃药,更是不让咱们几位进去诊脉。”
他皱起眉头,轻捻花白的胡须,连连摇头道:“再这么下去,就是钢铁打成的人也受不了啊。”
欧阳骁了然地点点头,面色一派平静。
许阆对他接着说道:“还请王爷进去见到圣上后好好劝劝,否则我等为人臣子的,实在于心不安啊。”
“许太医放心,本王自当劝慰父皇。”
欧阳骁的嘴角稍微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他转身走进了崇德殿,走到龙榻前跪地问安。
崇成帝没有立即命他起身,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欧阳骁,半晌才开口说道:“不知不觉间,骁儿竟长得这么大了,时光过得真是快啊。”
听到他没来由地发出这番感慨,欧阳骁垂着眼眸,眼中闪过一抹苦涩的自嘲,心想肯定是欧阳祁的突然离世激发了皇帝的感慨,但这时才有所醒悟,岂非为时已晚?
他缓缓抬起头来,发现不过一夜未见,皇帝的两鬓竟已全数染白,欧阳祁的死对他的打击可见一斑。
这时,欧阳骁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虽然太子位的最大竞争对手已然除去,可在老皇帝的心中,他永远抵不过那个死人的分量。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苦涩,轻声地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父皇请节哀顺变,保重龙体要紧啊。”
崇成帝淡淡地点点头,叹道:“朕本想着经过先前的事,早日退位让贤,朕也能好好地颐享天年,却没想到老天竟要朕白发人送黑发人。”
欧阳骁弯下眉头,露出一副悲悯的神情,道:“大哥的死确实突然,儿臣早起听闻噩耗也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哥正值英年,实在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