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罗叔看了看周围,低声对我笑道,“你不用想那么多,反正遇到要丢掉性命的事情,直接跑就行了。住得舒服和把命丢掉比起来,你选哪个?”
“你可真智慧。”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罗叔斜了一眼。
罗叔蔑笑了一声,说:“后生,这些人虽然都住在一起,但是心里头尽是无牵无挂的。我敢打包票,有这念头的,绝对不止我一个,你信不信?”
我还是忽略掉了他的问题,想了想说:“但是你既然觉得在这里住着舒服,就要去保卫它啊。不然的话,别人来抢,我们保安部的人,全都跑掉了,其他人可怎么办?”
“对,对,是这个道理,没错。”罗叔道,“我不是叫你怂,是叫后生你聪明点儿,见机行事。”
“怎么个聪明法?”
罗叔摸出烟盒,望了望邻桌的人,小声道:“假比说,对面的人比我们多,枪比我们多,或者是开坦克大炮来的话,我们就不要去送命了。”
“有坦克?”
“听说有。”罗叔说,“好了,莫去乱想了,许崇勇也不是什么恶人,叶局长知道该怎么去解决。”
“许,崇勇,是谁?”
“就以前那个部长。”
”噢。”说完我丢掉了筷子,看向坐在对面的议论人群。社区里那几个闲老头儿,也加入了保安部的讨论中。话毕,我端起餐盘,站起身来。这不是因为我想停止和罗叔谈话,是因为秦柳已经和她的姐妹将餐盘送至回收处了,我也得跟上,免得让她多等。罗叔抬头看了我一眼,明白我要去干什么,他点燃一支烟,嘿嘿一笑:“去,去,酗子有火,压不住。”
陈莉姗还在等几个孝儿吃完饭,隔着的饭桌上坐着第一佳和陈秋帆。我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的走出了食堂。果不其然,秦柳在老地方——停车场,等着我。我俩进行了简短的交流,然后就走出了校园。
路过门卫室的时候,那里的灯泡还亮着,但叶局长几个却不见了踪影。他们肯定是转移了会议地点。其实,我对蒋先明口中“解放军”很好奇,但我不是太急,因为吴林禹跟着叶局长,他回来之后,肯定会告诉我他所听到的。
秦柳和我散步地点,就在学校背后的江边。拐出学校大门后,就有一条水泥小道,直通那里。没有电的城市,天黑以后,那就是真的黑了。好在白鲜的水泥路在夜里还比较显眼,不会走错步子。通常情况下,在这暗黑里走上十来分钟,你的眼睛就会适应黑暗了。我的意思是,就算路旁的路灯没有亮起,但头顶的月亮,依旧可以为你提供可观的光源。
小道沿江而修,我俩并排而走。我的故事不多,一个多星期就讲完了。所以在最近的散步活动中,基本都是我在听秦柳讲诉她每天的琐事。
“喂,我问你诶,怎么你最近都没去图书室了?”说着说着,秦柳突然问了我一句。在这道上行走,通常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见个轮廓。
“最近没空嘛,事多。”我对着秦柳的轮廓答道。
“我去打扫图书室的时候,没你和我聊天,有些无聊。”秦柳撞了撞我的肩膀,抱怨道。
“那这样,你下次去扫地的时候告诉我,我就去看书。”
“嗯,好,不许骗我。”
“你不信的话,咱可以拉钩啊。”
“当我是孝儿吗?”秦柳对我的玩笑表示出不屑,“我告诉你,反正到时候你没来,我就不陪你走路了。”
“什么不陪我走路?”
“就是现在这种啊。”
“走路?”我笑了一句,“这不叫走路,这叫散步。看,你就是因为书读得少,连基本的用词都不会。我看该去图书馆看书的是你。”
话毕,秦柳立即一个肘击朝我打来。她反驳道:“你才读书读得少,我告诉你,跟朋友散步,叫走路,跟男朋友走路,我才叫散步。”
“好,散步,走路,其实都一样。”我笑道。表面上,我是不想和她争辩,事实上,“男朋友”三个字,让我有些尴尬。因为我并不想和她将话题变得**。对话至此,两人默契的沉默下来,散步不语。
黑漆漆的夜空中,露出一轮弯月,散涣皎光,犹如夜灯,指明方向。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视野里的事物越来越清晰。走着走着,我俩不知道走出了多远,直到路边遮挡视线的建筑工地和植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闪着水光的江面,以及延伸进江面的河滩。
这里我俩以前来过,于是我带着她,走下小道,踩上河滩。干涸的河滩上,嵌满了各类石头。正一脚,崴一脚,我俩终于找到了一块光滑的、有相当面积的石头坐了上去。江风呼呼的从耳旁刮过,但气温转暖,这凉爽的江风,触及皮肤后恰到好处。万籁俱寂之中,面前的江水,偶尔会有声响传来。可能是水底的鱼儿吐出气泡,也可能是鱼儿翻越了水面,具体是什么,我看不清。
秦柳静静的坐在我身旁,撑着下巴,用鞋底蹭着石头,闷声不语。我很享受这黑夜、这俱寂,也没有想说话的*。
正对面,就是那一排沿江而修的江景楼。黑夜里的它们,只能在月光的涣光下现出轮廓,现不出细节,再没有白天里的那股气势。现在一看,它们更像是一排死气沉沉的、体积不一的几何物体,而不是充满生气的、供人居住的高楼大厦。不由感叹,人走了,城也就死了,这种感觉,在黑夜里尤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