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打扰齐氏休息,张延远离开正安苑之后夜半歇在了书房,早上去齐氏屋里的时候,正撞见候在齐氏屋外的范云芝。
“老爷。”范云芝屈身行礼,解释道,“太太还没醒,妾身不敢惊扰太太,就退到檐下等候。”
对老爷半夜离开的事,范云芝话里没有丝毫抱怨的情绪。
张延远点头小声道,“你做的很好。太太身子不好,困倦不醒是时有的。但你晨昏定省不能因此有所懈怠,反而更要用心。”
范云芝如获金玉良言似的,做出受教地表情,再一屈身。
张延远满意地露出微笑,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听到屋里有了动静,才抬脚进去。
范云芝垂着头,低垂的睫毛遮不住她眼里的不甘。
齐氏不是向来入不了老爷的眼吗,怎么她进了府看见的,跟在外院看见的,竟是两样的。
还没进里屋,张延远的嘴角就上扬了起来。
小女儿张令曦银铃般的阵阵笑声,从里屋传了出来。接着,齐氏的笑声也传了出来。
定是昨晚小女儿知道他不在,特意过来陪齐氏的。
齐氏和张令曦都捂着肚子歪在床上笑,好一会儿才看见进了里屋的张延远。笑声戛然而止,沉寂了一下,两人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张延远好奇起来,问道,“你们两个笑什么,遇到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齐氏先停下了笑,捂着肚子艰难地说道,“不笑了不笑了,笑的肚子疼,嘴也疼了。”
张令曦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在床上滚了一圈,才勉强不笑了,凑过去焦急地问道,“娘亲的嘴又疼了?”
齐氏摇头说不打紧,推着张令曦道,“跟你爹爹说说,不然他眼巴巴望着,心里要急死了。”
张令曦闻言钻进被窝里,只露了眼睛出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张延远看着喜欢,上前裹了裹被子,连着被子带张令曦一齐抱了起来,举过头顶,问道,“什么事,同我讲讲好不好?”
张令曦又害怕又兴奋地俯身搂住张延远的脖子,道,“爹爹当心被子掉了!举这么高,别一会儿没劲了把我摔下来。”
张延远哈哈大笑。
“前两天,我不是收了两件礼物嘛,爹爹记得吗?”
张延远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翠竹风铃,和一个旧铃铛。他答道,“记得。”
“恩,就是齐鹿鸣和刘越送的那两个。结果前天晚上起风,把风铃刮到地上,下面那个小竹盒子似的东西摔开了,才发现里面有个纸条。”张令曦被张延远放了下来,她笑眯眯地接着说道,“里面写着五个大字,丑丫头,救我。”
说完她觉得笑的时机不对,人家说她是丑丫头,她怎么还笑呢。
齐氏补充道,“令曦之前拆了两人给她写的信,都是寻常问候。结果风铃里另有玄机,令曦就吓得来找我求助,让我差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张令曦嚷嚷道,“娘亲漏说了,我是对比了信上的字和纸条上的字,觉得是齐鹿鸣写的,担心他出事,才过来让娘亲帮着打听一下。”
张延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算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我让人连夜送信过去,昨夜二哥那边让人给回了信儿,说齐鹿鸣没什么事,就是小孩子家瞎闹。不满二哥将他从他外祖家接回来,闹嚷了一通不管用,恰巧二哥准备给令曦的礼物,他听说了,第二天塞了风铃和信上车。”
“他倒是聪明,知道二舅舅疼我。可他不讲清楚前因后果,就想让我替他办事,我才不肯呢。我又不是傻子!”张令曦的语气夹杂着小小的得意,“他说我是丑丫头,我就告诉二舅下次欺负他的时候,把我的那份也算上。”
“这也值得你们笑成这样啊?”张延远不解。
张令曦摇摇头,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卷画轴来,齐氏帮着她展开。
画里,一个比张令曦高瘦的漂亮女孩,眼神飘忽地望着远方。可这画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看出来没有,这是齐鹿鸣!二舅舅把他打扮成女孩子,让他坐在水榭里一动不动坐了三个时辰,供二舅舅作画。听说,二舅母还搬了炼丹炉来,一边嚼糖豆似的嚼着丹药扇着火,一边看热闹。”张令曦滔滔不绝地讲道。
张延远想到了什么似的,脸红了起来。
“爹爹是不是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张令曦兴奋地拍起手来。
“你跟曦姐儿说了我当年的糗事?”
“娘亲可不是故意的。”张令曦坏笑道,“娘亲是说漏了嘴,是她先指着画里的人说,好像不是个女孩,像是爹爹似的。然后就不小心把爹爹您第一次遇见二舅舅,被二舅舅打昏了换了女装,在醉心亭作画的事给讲了出来。”
当时,看热闹的人,是跟张延远有过一面之缘的齐从真。她那个时候,还是齐相府里骄纵的小姐。
齐氏忙摆手,“我可没全说出去。”
说完,二人又歪在床上笑了起来。
张延远脸变得通红。
可是,他没有恼羞成怒,没有觉得齐氏过分,没有觉得两人笑的夸张,就觉得一切都很好。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脸上,也刚刚好似的。
直到竹眉进来摆饭,母女俩收了笑声,下床梳洗。
“太太,范姨娘在门外候着。”江嬷嬷亲自来传话。
“让她进来。”齐氏一边描眉一边说道。
张延远自然地接过齐氏手里的眉黛,帮她描了起来。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