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说,我是先看到了那两辆熟悉的车,一辆二八带梁大凤凰自行车,一个是二六不带梁小白鸽自行车,其实这两辆自行车在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期间还是相当出名的,一度也是身份的象征,倘若不是国企的工人,还真的很难弄到,尤其是白鸽和凤凰车,而且一弄还是两辆,如果倒退二十年,这两辆自行车还真能彰显出主人的富贵和大气,可惜已经是千禧年,可惜刚刚和他们平行过去了一辆奔驰,现实就是这么让人感慨并且唏嘘的。
我看到我的爸爸和我的妈妈,他们用力的骑着两辆自行车,一直骑到了医院门口,骑的很快很着急,加上自行车的岁数比我还大,我甚至听到了自行车发出的丁零当啷的声音,而后两个人下车停车锁车,动作一气呵成,这时有看自行车的阿姨走上来收费,我的妈妈没有理睬她,径直往医院走去,我的爸爸走上前跟收费的阿姨理论,意思应该是很快就走而且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能不能免费,但这个收费阿姨显然没有同意,指手画脚气势如虹的说着些什么,于是我爸从兜里掏出钱来,我虽然远远的看不清楚,但我猜想那应该是五毛钱,因为我看到收费的阿姨找给我爸钱的动作应该是一个钢镚。
我站在原地愣愣的,西贝问我,那是你的爸妈么?这时我年少的青春期已经把我烧的彻底的失去了方向,我看着他们两个人身着一身灰土的工厂服的样子,突然就觉得有些羞耻,然后想想刚才那辆黑色的奔驰,突然就羞耻到难以启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因为他们给予我的太多,也或许是因为他们给我的关注和爱太多,更或许是他们有太多太多的时间来疼爱我照顾我关怀我教育我,于是在这一刻,他们给我那些东西满满的都溢了出来,溢出来的那些,就是失败的。在这一刻,我完全是一个失败的扭曲的少年,即便我是班里的班长,即便我是全年级第一名,但又有什么用呢,我带着些羞愧和燥热,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西贝说,他们一定很疼你。
这时我的父母已经从医院的大门里出来,身后跟着小石头,他们应该是刚一进医院就碰到了小石头,然后这个时候的小石头,再次成为学校里的那个小石头。我不知道他对我的父母说了些什么,我听不到,我只能看到动作,看到小石头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在上下挥舞着,食指还在摇晃着。我知道,他应该是在说事情的经过,因为我看到了我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住他儿子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坐到了地上,像每一个农村妇女那样,垂足顿胸。嚎啕大哭。
我含着眼泪看着这一切,然后转身,说道,走吧。这是我青春期所出现的第一个有所偏差的障碍,也是这种障碍,才不断的燃烧起我的火焰爆发出我的小宇宙,这种障碍,就是差距,现实的差距。我突然没来由的想,严召焕,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