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贝记得那个夜晚对江爱玲说,你为什么没有死。然后江爱玲瞬间失去控制,尖叫着冲进厨房,又尖叫的着从厨房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表情狰狞而绝望的朝苏小贝的后背砍了下去。
你为什么没有死?
你为什么没有死!
这样的话苏小贝几乎每天都要在矛盾开始的时候对江爱玲重复,有时江爱玲会突然蹲下身去哭泣,有时会拽住苏的头发用力的煽她耳光,矛盾更激烈的时候会抓住苏的头向墙上撞去,发出沉重的声音,而不管做什么,刺耳的尖叫声总是伴随着江爱玲,没有任何其他的语言,仿佛一切都只是刹那般的宣泄,只需要一个理由,需要苏倔强而挑衅的表情,这个女人就会满足而幸福的崩溃,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有时苏小贝会笑,擦擦嘴角的血迹,然后唇往上翘,她觉得这个女人并没有病,有的,只是寂寞。就像夏天里凌空云层之上的风,没有变成雨,就变成了寂寞。
这个夏天,温度超过所有的从前,突破了最高,就连一直乐此不疲的邻居们都忘记了每个清晨往苏家的门口扔垃圾,天刚一亮,灼热的光线就迫不及待的袭击了所有的空气,持续的闷热杀掉了每个人在夏天应有的激情,胡同里经常只有慢步散热的几条野狗,然后就是比天气还闷的沉默,这种沉默持续到午后直至黄昏,那些害怕被炎热杀死的人们才三三俩俩的从家里走出,聚成几堆,讨论一些茶余饭后的闲事,有时到深夜,有时很快就散场,大部分时间这些人群莫名的骄傲,不屑与讨论高尚,不屑于明天或者更久的话题,于是经常性的冷场,就好象上空干干的空气,直到胡同里响起江爱玲的尖叫,这仿佛就是每天的信号,可以现场听闻一次激动人心的战争,每个人的表情都丰富起来,每个人都看到了优越的未来,每个人又都有着期待,胡同顿时热闹起来。
苏小贝的校服背后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皮肤有些裂开的疼痛,还有些潮湿的感觉,苏小贝突然想起自己不久前初来的月经,然后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想法莫名其妙,但苏小贝知道她需要那种突如其来的涌动,无论是心底的,还是身体的,就像曾经那个高大男人的眼泪,然后苏转过头去,看见地上开始凝结的鲜血,看见江爱玲终于平静却仍旧愤怒的脸,最后看见一个正惊恐着呼吸的男人,苏小贝知道这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就是江爱玲崩溃的原因,这个男人肚子上拖着一层厚厚的肉,这个男人头发稀少,这个男人瞳孔正在放大,显然他感到恐惧,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那个会念诗歌给她听的苏南做任何比较,但这个男人是苏男死后江爱铃带回家的第一个男人。
你为什么没有死掉?
你为什么没有死掉!
苏小贝又笑了,原来江爱玲真的已经正常,并且幻想摆脱寂寞。
“江爱玲,”苏小贝的声音有些僵硬,从来都没有认真的喊过她的名字,除了尖叫和耳光,苏小贝好象从来没有和这个女人多说过任何一句话,为这个女人洗衣服,做好了饭端上来给这个女人吃,替这个女人整理所有能摔破的东西,被这个女人打,只是沉默,只是眼神倔强而挑衅,然后不反抗。
“往后我不再照顾你了。”苏小贝说,“今天我还清你所有的债”
那个男人瞳孔又在放大,他是在一个舞会上认识江爱玲的,他看到这个女人成熟而风韵,散发着任何一个寂寞女人的气息和魅力,然后便上了床,没有一点区别于从前的征兆,然后这个十三岁的yòu_nǚ给他上了一课,他惊恐而茫然,不知所措,声带阻止他发出声音,但他看到这个说话缓慢的女孩走到江爱玲面前,轻轻的用右手抓过菜刀,然后没有一点犹豫,就像是切割一块鲜肉一样朝自己的左手砍了下去,刀刃轻易的透过了校服,漫过了皮肤,半片锋利留在了肉里。就好象一条搁浅的船,一半在岸上,一半下了水。
只是那些水,鲜艳而浓烈。
男人瞬间松软的跪到了地上,然后又仓促的爬起来,几乎是撞开了门,楼道响起了频繁踏步的声音。
刚刚无比激情的男人跑了。
苏小贝看见自己的鲜血,头有些晕,但无比满足。
那些刚刚听完尖叫,正在讨论的人们终于看到了他们一直在期待的东西,从江爱玲带男人回家的那一刻,隐藏在窗户里的影子们便开始兴奋,他们看到苏小贝回家,便不约而同的汇聚到胡同里,就好象任何普通的一天一样,聊天,打牌,抱怨,然后一个赤膊的男人惊慌的从楼里跑了出来,接着,跑出来的便是江爱玲。
苏小贝清楚的听见江爱玲的头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