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梓园外,我忙喊肚子饿,扒着窗户望对面的那家西餐厅,我不是垂涎那里的重辣意面,而是有点怯场。
其实我谁也不怕,就怕苏静河,也就是苏幕的爸爸。
他是个严肃的军人,从小到大,我们都怕他,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周秘书,因为周秘书可以正大光明地唠叨姑父的身体,所以姑父比较怕他。
但苏幕显然不打算理会我的小孩子脾气,在他眼里,我或许一直都是那个屁颠屁颠跟在他背后的野丫头,他把车停好示意我下去,“我妈在家。”
我只好挤着两只眼睛笑,“哈哈,我喜欢吃姑妈的招牌水饺。”我从车上跳下来,跟着他走进电梯,我望着头顶的壁灯悻悻地问他:“你不会打电话给我爸了吧?”
“暂时还没有。”
“额,我知道自己的出现有点意外,但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所以,那个,我能暂时住在这里吗?”当然最好的话是赖在楚楚那里,现在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苏幕想了想说:“你想想吧。”
我如释重负,知道他是同意了。
算了,就先这样吧,这招我从小到大都玩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改明儿我回去见我爸,他肯定知道我窝藏在苏幕家里了,所以就让苏幕去解决吧。
这么一想,我觉得轻松极了,高高兴兴地跟着他进门。
“妈,我回来了。”
陈美银女士正坐在沙发里看书,手边开了一盏落地台灯,灯盏的流苏是淡紫色,蒙着浅浅的光辉,看上去柔和而美好,她乍一看到苏幕背后的我确实惊了一下,然后我也惊了一下,一时间手足无措,干脆就躲在他背后装木头。
不料,苏幕一把拖着我就过去了。
“坐下来,好好说。”他指着姑妈身边的位子对我说,眼神带着鼓舞。
我左右瞄了瞄,愣是坐不下去,感觉肾上腺素直飙,说话也开始结巴,眼泪倒是“噗呲”先冒了出来,“对,对不起,我,我,错了,姑妈,我,我,你……”我垂着头一个劲地哭,方才见到苏幕时的那股潇洒劲瞬间没了踪影。
我看到姑妈那双素锦缎面的拖鞋出现在我眼下,我倒是希望她骂我一顿,可她很温柔地抱了我,然后我就没忍住,抱着她嚎啕大哭,似乎把这两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了,姑妈是个煽情的女人,被我弄得也红了眼睛,要不是苏幕把我们劝开,我俩就准备水淹陈塘关了。
苏幕去洗澡,我跟姑妈去厨房下饺子,我一个劲地跟她说话,甚至把夜半不敢出去上厕所被憋哭这种丑事都扒出来可怜自己,不过,我在山区的这段经历真是怪惨的,心理和生理需求都严重得不到满足,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与其当初留下来把自己悲情死,我宁可在山里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我在山区也没有空虚度日,除了给孩子们上课,我还把内外科,生理学等等医学生必备书籍都翻了个烂,也算对得起自己当初的志愿。
姑妈下好了饺子让我去喊苏幕,我趁机把先前的疑惑翻出来问她:“哥哥住回这里了?”
姑妈点了点头,神色不免黯然。
我知道她肯定想起了那件事,我有点懊悔自己嘴快但又不会安慰人,只好留她一个人静静。
苏幕的卧室半掩着,我站在卧室门口犹豫该不该进去。
说实话,我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事情,但又记得不是很清楚,我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砸了脑袋忘掉了什么东西,我只依稀记得这门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所以我现在才不敢进去吗?
我觉得可能是自己妖魔鬼怪的了,除了苏幕还是苏幕,能有什么?我摇了摇头鼓起勇气敲门,苏幕说:“进来。”
我有点紧张地推门进去,苏幕正站在电视前擦头发,他见我鬼鬼祟祟地探着头,不免笑话我:“你这是学会避嫌了吗?”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扫了卧室一圈,确认没有可怕的东西在,我才去看他,他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浴袍,不过很少有人能把浴袍也穿得这么好看,我在心里非礼了他一下,没头没脑地喊了声:“再不出来我全吃光了!”他笑起来,我局促地逃跑了,蹲到沙发上安抚自己跳得过快的小心脏暗骂自己没出息。
过了这么久,我仍旧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