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在李四家院子里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头顶是块大油布,还有几个破洞,午后炙热的阳光透进来在我手臂上印上两个光斑,我往边上挪了挪,不小心碰到他微凉的手臂,当然,我没有道歉,以至于给了他抨击我的理由。

“你似乎和我非常不拘小节。”我听他这话隐隐带了笑意,但是极浅。

我面不改色将手臂提起来摸摸头发,顺带又碰了他一下,“噢,有点热。”我这话说得非常坦荡。

他眼梢一抬,薄唇抿起一道弧。

我想到我们来这儿干等了一个小时都没得到“觐见”,噢,连杯水也没喝到,是被晾在外面。

我们绝对是积极性超常的志愿军!

我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噗哧”笑了,哈哈,苏幕活了三十载绝对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冷遇”!

“噢,风景不错!”我随意瞄了两眼空有四壁的屋子,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空气清新。”他竟然接话。

吴起正闲逸地摩擦着俩拇指的指甲盖,粉色的指甲盖圆润,指甲剪得干干净净,十指都有一枚浅白色的月牙。

唔,我也有十个月牙……我眉眼一弯,喜色毕露,为这没有丝毫深意的共同之处。

我两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听他笑意斐然地说:“希望待会你还笑得出来。”他的语气透出一丝谑意,我朝他扬扬眉:别客气,尽管放马过来。

“喂,你怎么知道我是医生?”我想了想忍不住问。

“你原来是医生?”他的目光澄澈,笑意未减。

“……”好吧,我对他没有丝毫的戒备,自然不会去掩饰。

他抬脸望了一眼天空,说:“我不过随便一猜,除了你的手,还有你看阿妮的眼神,当她说要去接生时,你表现得不屑,而且自信满满。”

我哑口无言,我瞪了瞪眼睛,我当时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不过他怎么这么清楚——

……说明某人当时在关注我。

我笑着没说话。

聪颖如他,此刻,肯定有很多疑问,我们又坐了一会儿,他却什么也没有问,直到屋内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终于有人焦急地冲出来找我们,“大夫!”

当然,令我错愕的是,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十五六岁大的女孩抓的是我的手,若不是人命关天,我真得笑笑苏幕这位产科“名将”,到底是何缘故让他备受冷落至此?

唔,性别歧视——

“大夫你救救我阿娘!奶奶一直用手按阿娘的肚子!阿娘很疼!”

他面色未改,拿起急救箱,长腿已经迈开,我一愣,忙跟着女孩进屋。

现在已近傍晚,不过太阳依旧炙热,我们往里面走了两进黑黢黢的廊道,穿过阳光斑驳的院落,女人的嘶叫声愈加清晰震耳。第一次听到女人生产喊得这么痛苦,我也很受震动。

我凑过去低声说:“你之前来过了?”

“上午顺道路过,孕妇破羊水,我扶进去的。”

怪不得他方才在外面等得这么淡定,因为本来若是在医院,按这个程度,产妇也就被安排在待产室罢了,等上一天都算快的,然后才会被推进产房或手术室。

我想到在产科学习的那几天,简直是噩梦——每时每刻就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数据,突然这号病人要生了,要不那号病人又要转手术室了,绝对是令人心力交瘁的活儿。

我回神点了点头,“噢,那她还真是够快的。”连催产素也省了。

话说着,我们已经被领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平屋,门上挂了一块布帘,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焦急地在门外踱步,紧张地捏着拳,应该是李四了。

引我们进来的女孩忙跑到男子身边说:“阿爹!让大夫进去看看阿娘吧!”女孩很勇敢,即便焦灼害怕,却一滴眼泪也没掉,一双大眼睛激动地看着我们。

“啊——”屋内女人的痛嘶愈加频繁,李四咬了咬牙,指着我说:“男人不行!”

额,当然,他正确的目标应该是位于我斜后方的吴起大夫,性别很明显是男。

我微一沉吟,两步上前,女孩抓着我的衣摆,“姐姐!你一定要救救微阿娘!吴大夫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大夫!你一定也很厉害!”

原来还是承了苏幕的情,因为我和他一道,所以他们都认为我和苏幕一样——至少是不会太差?

好吧,我承认这个答案有点打击我的自尊心。

不过,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些问题。

我严肃地开口:“吴起大夫是这方面的高手,我充其量只能做他的助手,里面是你的老婆和孩子,性命攸关,你必须放下成见让吴大夫进去!”我的语气不见得好,但我觉得这种时候任何担心自己妻儿性命的丈夫都应该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让有专业知识的医生参与救治!而不是因为这些迂腐的个人看法而延误病情!

吴起眸光湛亮望着我,我稍稍停顿继续说:“我可以为吴大夫担保,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亲自接生!”这话说出来我还是有点脸红,我凭什么给他担保呢?不过人命关天,我自然更加不必拘小节了,反正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大节”。

我彻底忽略吴起探究的目光,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正担心吴起是否愿意说这违心话,屋内猛地响起“乒乓”“哗啦”的声音,似乎是水盆翻倒了,还有老太太的惊呼。

“啊!救命啊——”孕妇痛楚的呻吟喊得愈发凄厉,我隐约还听到,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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