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底的庆功宴上,穆东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用战功换来了卫长一职,虽然是军营里最小的品级,可穆东还是异常高兴,凡事总有个开头。同时他特别感激段靖光,这大半年他得到了对方相当多的指点和援助。
那天在筵席上,穆东毫无例外地被军中酒蒙子们给灌到了,他一直想敬段靖光一杯、真诚谢谢他,可惜对方家世好、能力强、品级高,这种场合一般身边都围满了人,他一介毫无背景的小小卫长,根本挤不进去敬酒。
后来他喝得都快断片了,无奈之下只能找了个借口离开宴会,出去角落里吐了一番,回帐篷漱口后连喝了几杯热茶才缓过来,总算挽回了几分神智。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虽然是口头言谢,可心意总是要表达出来的,免得段参将寒心!
穆东打定了主意,就走到段靖光的大帐后等着,他要等对方回来后,亲口谢谢他。谁知站着站着就蹲下了、蹲着蹲着就坐下了,最后居然倒地睡着了。
段靖光和几位熟识的将领们喝了大半夜的酒,踉踉跄跄地摸回了大帐,刚想进去倒头就睡时,旁边尽忠职守的卫兵禀告了他:
“参将,刚才有人来找您,现在躺帐篷后边睡着了,您看看是?”
段靖光不耐烦挥手道:“只要不是紧急军情,就先让他回去,明儿再来,我喝多了……”说完哼哼唧唧着就歪斜走进了营帐,刚脱了了大氅、踢掉靴子躺下不久,他就听到了营帐后边卫兵跟那等候的人说话:
“这位兄弟,醒醒、快醒醒,回去睡吧。”卫兵蹲下去用力把穆东给摇醒。
穆东迷糊片刻立刻站起来,紧张地问:“段参将回来了吗?”
“回来了,参将喝得有点多,叫你有事明天再来呢,快回去歇着吧!”
穆东虽然失望,还是打起精神说:“谢谢小哥提醒,那我明天再来,不打扰你做事了。”说完刚转身想走,营帐里就传来了段靖光的声音:
“谁在后边啊?”
“段参将,我是穆东,您先歇着吧,我明天再过来。”穆东听着里面的人说话确实有些大舌头、不大顺溜,想也知道,肯定没少喝酒。
“哦、原来是小木头啊,进来说话。”里面的人又慵懒出声了。
穆东迟疑了一下、还是绕过营帐走了进去。
一掀开帐帘就瞧见被胡乱丢在地上的大氅,和东一只西一只的靴子,穆东顺手帮忙把大氅捡起来,挂在小小的屏风上,绕过去,看到了和衣而卧的段靖光,正温和的笑着看他。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段靖光心想,一晚上没见你这兔崽子,溜得可真快,本来想放过你了,谁知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岂能往外推?
穆东想了想、单膝跪下,诚恳抱拳道:“穆东蒙参将多方指点提携,这才能当上卫长,参将大恩、穆东没齿难忘!”
段靖光轻笑、心想这人总是这么刻板木讷,明明年纪还这么小呢,为何总装老夫子呢?害得我老想逗弄他。
“你先起来,光说有什么用?拿出点诚意来。”
穆东站起来,有些茫然地应答:“今后参将有令,穆东万死不辞,任凭差遣就是。”
段靖光好整以暇地接口:“行啊,我有些渴,去给我倒杯水来。”
穆东愣了一下才转身出去,从炉子上倒了开水、又兑温了端进来,双手递过去,谁知床上的人不肯伸手接,促狭打趣道:
“没看我醉得动弹不了么?你个木头就不会扶我一把、喂我喝水?”
穆东只好笨拙地把人扶起来,给他喝了杯水。
这还没完,段靖光又表示喝多了头疼、要帮他按按;屋子里太冷了、要他帮忙加碳;穿着衣服睡觉不舒服、要他帮忙宽衣……
穆东耐着性子、只当哄一个醉鬼,最后段靖光终于不开口要这要那了、看起来已经入睡,他才有空擦了擦汗,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你比那新娶回家的美娇娘还要难伺候……”
谁知段靖光突然睁眼接了一句:
“谁是美娇娘?像你这样的才是美娇娘,我分明是你夫君,所以你得好生伺候着!”
穆东原以为他睡着了、谁知又再次开口,当下被堵得哑口无言、尴尬异常,幸好段靖光呛了一句后,又重新闭眼睡着了,这才得以收场。
“……”
快十年过去了,中间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可他们都还全须全尾地活着,这对将士来说,真是莫大的幸运。
穆东坐起来回忆了许久,记忆里都是对他关心爱护、多方扶持的义兄,最终,他叹了一口气,穿衣下床。他和段靖光是有着过命的交情,今天这事儿虽然糟心、但也不是犯了滔天重罪,总不能任由他面临可能的危险。
重新披戴整齐,穆东拎起马鞭、长剑,再次悄悄开门离家,准备回去找找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