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来到贾府,不是为了感慨贾家兴衰的,也不是缅怀父亲的出生地的,他的脸上就没有带着一丝的善意,倒是挂着报仇血恨之后欢喜愉悦的快意和讽刺的轻蔑冷笑。
没有拿着白烛,没有拿着黄纸,江源本来就不是来祭奠什么的,就算要祭奠也不会祭奠贾府中的人。
这种官吏的宅院都是差不多的结构,很容易就让他找到了正房。里面的桌椅显然已经被放到库房里面锁起来了,空荡荡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不过江源也不在意,就这么站在满是灰尘的房间里面,微微笑着。
他从袖口拿出一卷纸卷,随意用火折子点着了,边烧还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话:“死了也好,败了也好,总要让你们死个明白才是。虽说你们死得不冤枉,怎么算都该获得这么个结局,但是若是连怎么败亡的都不知道,我岂不是白白谋算了这么多年?所以烧给你们看看也好,免得不知道是谁了结了这段因果。”
贾代善听着就觉得江源的话语有什么不对,见到烧化的纸卷汇集到手中,连忙翻看起来,可是越看越是愤恨,再看下去,那愤恨的情感差点没炸裂了他的魂魄。
原来过去的种种都是江源这个小崽子的算计!贾家败了是他的谋算,贾家毁了是他的计策,偏偏他还不一次弄败了贾府,非要慢慢熬着贾家的人,也慢慢毁掉了他的名声,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父亲的仇,母亲的仇,祖母的仇,还有我自己前程被毁的仇,你们当我有一日忘却了吗?”江源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我没有坑害过谁,也没有引诱过谁,贾家是亡在我的手中,却也不是亡在我的手中。贾家忘记了忠义,忘记了德行,更忘记了国法律条!……”
“所以不是我毁了贾家,是你们自己毁掉了贾家。”江源笑着拍了拍手,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私仇只会牵扯到我一个人,可是公义却是国家万民的准则,贾家不是毁于私仇,而是亡于公义,我得说……贾家,忘得好!”
“没有做过,就没有人能够诬陷,没有想过,难道别人还能硬生生逼着你们这么做吗?”江源轻蔑地望着前方,他不知道那个方向正有一个死掉的鬼魂恨恨不平地望着他,所以他淡然地继续说道:“自私,冷漠,不行仁义,德行败坏,罔顾律法,谋逆犯上……和你们的父祖贾代善一模一样……我倒是庆幸没有长在这里,否则就没有今日的江源了。”
什么叫和贾代善一模一样?!听到江源的话语,贾代善差点愤恨得吐一口血出来,难道他堂堂荣国公在这个小崽子心中就这么不堪?
不管贾代善多么想吐血,显然影响不到江源的感官,他正十分有兴趣地数着贾代善的罪过呢。“私置田产,要挟官吏,可谓不忠不廉。违犯国法,令祖宗蒙羞,可谓不孝不信。驱逐亲儿,害死长子,可谓不仁不义。以妻为妾,祸乱宗法,可谓不礼不智。忠孝仁义,礼智信廉,一样都没有做到,难怪能教出这么一群深肖父祖的子孙后代来。”
贾代善想要反驳,想要说是史氏做错的事,可是江源刚刚提出来的那些罪名他竟然一个也推不翻,一个也没办法逆转回去。
“……所以说真是和那个史氏绝配。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自大,一样的恶心。”江源留下最后一句话,拍了拍手,看着最后一点火星熄灭,这才起身离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贾府。
江源虽然已经离开,但是他说过的话语却在贾代善的耳边回荡着,让他想忘都忘不掉,一遍遍地重复着,差点将他逼疯。
从来也没人敢辱骂他,盘点他的错处,就算有人胆大包天敢当着荣国公的面如此说话,那些位卑职小,辈分渺小的家伙又岂会被他贾代善放在眼里?可是江源说出来的话他却一句都反驳不了,这些锥心刺骨的话语竟然每一句都击打在他的软肋之上,让他想要反驳都反驳不了。
虽然贾代善的自私已经深入骨髓,虽然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但是他也必须得承认,他过去做的那些事在普通人的眼中确实够得上江源所说的那些评价了。不被人知道的时候当然可以当做不存在,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能当做他没做过吗?
都是他做的,没有一件事是被人逼着做的,难道竟然是他做错了吗?竟然是他导致了如今的结局吗?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来,就被贾代善生生压了下去,想都不敢再想。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他嘶声呐喊着,却没有发现他的声音没有平时那般理直气壮了……
时间越长,贾代善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想到了一些他过去不敢想的事情。比如说,如果他没有娶史氏,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没有了史氏,许氏就还是他的正房夫人,贾敀就是袭爵的嫡长子。贾敀不会沦落为樵夫,也就不会娶了境况凄惨的江氏,是不是就不会有江源这个丧门星出现了呢?是不是贾家就会一直兴旺下去,自己的一切都能保得住,也不会早死了呢?
他不知道,在他隐藏得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思绪之中,他是多么希望风光无限的江源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子孙,可是那显然是最不现实的事情。
想到美妙之处,贾代善哈哈大笑,可是笑过了之后,一切虚幻都消失了,他面对的还是贾家的断壁残垣,凄惨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