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扭头就问我,妖怪和鬼有很大的区别吗,妖怪比鬼厉害吗?我拍了他一把,说你纠结这个干嘛,听人往下说。孙师傅像个老说书先生一样,一口酒一口菜,说在那山里,有人看见会飞的蛇,有人看见从地底下长出来的胳膊腿,还有就是总能听见人声,好像在那儿,每一棵树都活成了精会说话似得!他列举的这几条都没什么可怕的,我和周同互相看了一点,感觉这顿饭请的有点亏。我问孙师傅就因为这个你们不敢去?而且你说的这些,在公路上走着也看不着吧?
孙师傅眼神有点滞住了,说你们可能不知道,那条公路现在已经没有人走了。一开始路上出了一些怪事,像是二十公里路走了两个小时的,或者是天上掉下来奇怪的东西,把车砸坏了的。这些都不算什么,直到有一天,一辆大巴开上去。开车的司机说车上什么异常都没有,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车里坐的三十几个人,一个接着一个全没了!这车路上也没停过,大巴开起来又快,根本没有跳车的可能。那你说这些人都到哪去了?要我说,都是被妖怪给拿去了!
孙师傅大概感觉他已经唬住我们了,一口气干了酒,说行了,饭也吃了,话也说了。你的押金我退给你,你们要是还愿意玩,我这车也还拉你们。我按住他的手,定了定神,说这个地方我们是非去不可的。孙师傅您要不再想想办法,或者把我们拉倒附近,我们自个走着进去也行。孙师傅一脸吃惊,有点急了,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那不是什么好去处,你还非要去找不自在啊?周同在旁边插了一句,说他哥在里面,他要去找他哥。孙师傅听见这话,突然咦了一声,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我问他怎么了?他又左右寻思了一会儿,才说好像前几天,也有人往那山里头走了。你哥就在那群人里面?怪不得,你非去不可!
听孙师傅这么一说,我想不吃惊都难。怎么除了我,还有人对那条山脉感兴趣?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不会也是我哥吧?我满脑子问号,喝了一口酒,想压一压。这口酒下去,我突然又觉得,这所有事情之间的联系,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我哥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几千公里以外的一座山里,能让他到这来,证明这座山里头,一定藏着非常重要的线索。之前来的那群人也一定是冲着这线索来的,他们中间领头的人,很可能就是周芸。齐方当初跟着周芸走了,现在说不定,他也在这座山里。周家先派进去了一拨人,结果却没能出来。他们远在南方的大本营因此才出了乱子,才有了那天晚上,我看见的那场紧急会议。现在周琳带了第二队人马来这,应该就是为了搜寻先前失踪的人。
我把线索都串上了,先松了口气,马上又紧张得不行。周琳他们有车有人装备又好,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开拔进山了。我要是落在他们后面,找到我哥、再把他平安带出来的机会也就小了。我看那孙师傅说完了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瞅着酒杯子,略微有点发呆。就觉得这事说不定还有商量的余地,他也不是一定就不肯带我们进山。我于是又求了他一遍,这回不光是说,还数了十张大票子塞给他。我告诉他这算是押金,只要您肯带我们进山,开个价,我照着付。您这车也不用真开到山里,到了不敢再走的时候,我们自个会下车步行。孙师傅看着那票子,眼神发直。他突然一跺脚哎了一声,说好吧,我就带你们上那瞧瞧去。他说完立马开了个五千块钱的价,我不但不敢还,还得千恩万谢地哄着他。说定了当天下午五点出发,我领着周同,一出饭馆就去买了一身防风防水的厚衣服。还买了一捆绳子,外加几把狼眼手电。刀具在这买不到好的,只能一人配一把镰刀。那玩意使起来没什么技巧,不仅能防身,还能开路用。
我们这一路过来,身上也没带什么行李。准备完该准备的东西,就把房退了,等孙师傅来接我们。他不是空车来的,来的时候车里装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狗。那狗毛色纯黑,也不怕人,看见周同就往他身上粘。周同抱着狗上后座玩去了,我坐副驾驶,先把钱给了孙师傅。他嘴里说急什么到地方再给也行,双手却忙不迭地把钱塞裤腰里。有钱在手他底气也壮了,拉着我们就往出城的方向走。落日悬在半空中,照得前车窗堆金似得。孙师傅把遮阳板放下来,嘴里哼着我没听过的小曲。我趁机向他打听,有没有听说有一辆外地车,也想往那山里去?孙师傅摇头说没有哇,怎么,你还有亲戚朋友也过来了?我没接他的话,心里暗暗地想,可千万别在路上碰见周琳他们。
那座山在城西面,公路修得又宽又平,看不出任何异样。我又想既然山里怪事连连,那当初修路的时候,怎么一件都没碰上?车开到一座像牌坊一样的门楼下,太阳刚好落了山,就看见眼前的一片天,通红通红烧着了似得。孙师傅把车停下,抱了狗崽子,又从尾箱里,拖出来一把铡刀。他就在牌坊底下选了个位置,把狗头搁在铡刀上,然后提起刀刃,就要往下铡。我骇得问他你这是干嘛!孙师傅也不看我,手起刀落,一只好好的狗崽子,嗷都没嗷一声,愣是被他铡成了两截。他把狗血全洒在牌坊下,又把铡刀拖回到车上。我看周同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好像根本没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孙师傅只顾开他的车,过了牌坊,才说这是他们这儿的习俗,叫断煞。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