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会儿周芸就说她要走了,交代了几句,让我好好歇着。她走以后,一个穿白大褂的姑娘,上来给我打了一针。她的脸藏在口罩下,光看那一双眼睛,倒是晶亮晶亮的。我试着跟她套近乎,问她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姑娘像是没听见似得,把针头拔出来,按了一会儿就走了。我渐渐感到昏沉,眼皮子越来越重,不出几分钟,便失去了意识。那几天的情况一直如此,我每天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是清醒的,吃完了饭,马上就有人过来给我打针。腰不疼了我还是站不起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是上了毒瘾。我真怕以后都会是这样,逮着机会,就向人打听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我也没再看到周芸,直到第四还是第五天的时候,给我打针那姑娘,破天荒的跟我说了会儿话。她说待会有人来看你,我只觉得她手里的针,今天好像扎地特别的深。拔了针以后她又说,这是最后一针了,以后她不会再来了。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抬眼就看那姑娘,带着齐方走了进来。看样子齐方这几天过得也不好,胡子拉碴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姑娘很自觉地退出去,留下我和齐方独处。一开始我们谁都没说话,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弄得我们彼此都生分了。终于齐方咳嗽了一声,特别敷衍地跟我说,没事了吧你?我苦笑着说你看我像是没事吗,除了还有口气,其他都跟死了没什么两样。齐方意味不明地点着头,说很快就不会这样了,我今天来是来跟你道别的,这次去的地方有点远,可能会好几年都见不着面。我大吃了一惊,急着问齐方,你要到哪儿去?齐方回答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不管去哪儿他都会去。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决绝,叫我都没法再往下问。我只能说那你保重,有什么需要哥们的地方,尽管提就是了。
齐方握了一下拳,打趣说一般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他妈都在逃命。我也跟着笑了,向他问起王大磊来。齐方答说那人已经先走了,停了一下,又说王大磊这家伙,跟我们都不一样。我想不出来哪儿不一样,齐方给出来的答案,也特别的模糊。他只说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和人和鬼都不沾界,王大磊给他的感觉,应该就属于这种东西。你永远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来,也永远弄不清,他到底有多厉害。我哦了一声,联想起在阴牢里那阵,秦叔叔说过,要让我哥连鬼都做不成。我随着叹了口气,说我在这困着,也不知道他们把我哥怎么样了。齐方好像挺吃惊我不知道,讶然说,周家把你哥接回去了啊!他说完马上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了声不对。我问哪儿不对?齐方说他们接走的不是你哥,而是那个周同!你从阴牢里带出来的就是周同,我还以为你知道,你哥的元神已经不在了。
我没太明白,还傻乎乎地问,元神不在了是什么意思?齐方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着说,大概就是,灰飞烟灭的意思。我已经有点觉悟过来了,但还不愿意相信我听见的。齐方特地坐的靠近些,说这事吧,也许不是件坏事。你哥本来就是借尸还魂回来的,现在时间到了,他理应把肉身还给原主。他不在了就不用再受苦了,你知道吗,他自个的元神和肉身不匹配,完全得靠安神香,才能维持日常的运作。安神香用多了,他的魂体会越来越弱。魂魄会像碎片一样散播出去,那种感觉,根本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
齐方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在我脑子里,却没有片刻的逗留。我眼睛肯定湿了,往哪儿看都像隔了一层雾。我突然一把掀开被子,用两只手撑着,翻身滚下床沿。齐方被我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扶我。我推开他的手,大声嚷嚷,我要见周芸!嚷了好几声后,那个打针的姑娘才终于推门进来。我就在地上爬,一步一步朝她过去,仍然说我要见周芸。那姑娘眼神一愣,对齐方说,你怎么刺激他了?
齐方无奈地摊开手,看我就要爬远了,问那姑娘要不要先把我弄回床上?姑娘答说不用了,我刚好爬到她腿边,又听她说:“你想见的不是周芸,而是周同吧?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们也打算让你们见一面。这样,你先换件衣服,我去安排车。”她答应地太过痛快,反叫我觉得自己有种无理取闹的感觉。齐方这才把我扶起来,照那姑娘说的,给我换了套齐整的衣服。衣服刚换上,安排的车就到了。我扶着床边不知所措,不确定是不是得爬出去上车。
那姑娘看我站着不动,上前来说,按理你应该可以走了。你身上的阴气我都清干净了,你试试看,迈一下左腿。我就像个刚学步的孩子,在她的指导下,一步一步地往外挪。终于到了车边上,齐方过来,替我拉开车门。我以为他也会去,坐进车子里,就看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了。那个姑娘坐在我身边,脱了白大褂去了口罩,长得确实很好看。她告诉我她叫周琳,和周芸是一个爸两个妈生的。
车子开动了以后,我才发现,自己这几天都待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一上马路就能看见海,海边上那座是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周琳扭头看着窗外,突然絮絮叨叨说起话来。起初我以为她不是跟我说话,后来才听明白,她是在说他们周家的事。她说你肯定想不到,像周家这样,已经经过改制的现代企业,还维持着封建时期的嫡长子继承制。女人在周家是没有地位的,别看周芸一副大小姐的模样。在家,她连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