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些年不曾勾心斗角过,心思也简单,心里满意了,脸上就带出些喜意来。
“你父亲既把你嫁去了得力的臣子家,必然要多多的陪嫁,这下可好了,为娘正担心攒不齐嫁妆,叫你被人瞧轻了去呢!”
闵姬装作羞涩地低头,眼里却没什么真正的喜意。
表面看,这婚事再好不过。要知道她上头除了赵静还有个二娘子,下头还有五六七□□十,宫里王姬多了便不稀罕,除了赵静已经风光下嫁,其余的,以后的出路还不知在哪儿,似她这样亲自被父亲指了婚事的,能在及笄后及时出嫁,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然而,她却从父亲的眼里,看出了他对赵元的厌恶。
闵姬毕竟是个深闺女子,年纪又摆在这里,她不懂为何父亲器重大将军,举国都知晓,偏厌大将军唯一的儿子。但她却知一点,若她的丈夫不受父亲的喜爱,日后她嫁去了,父亲还会再管她吗?兴许,连她也一并厌恶上了。
“还有两年呢……”她喃喃道。这两年里,也许她能打听些什么出来。
樛美人对女儿的烦恼毫不知情,笑盈盈道:“只剩下两年了,我得央了陛下,看看怎么安排你的嫁妆。”
待送走了母亲,屋里才算安静下来。
赵闵趴在案几上,这才觉出心底的害怕。她突然被自己的父亲告知要嫁人,又发现自己未来的丈夫竟然不得父亲的喜爱。这其中的缘由,她虽还不明白,也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为什么活着,就这么艰难……
她正沮丧,槅门却突然拉开,自己身份的一等宫婢百珠惊慌地看着她道:“三娘子,王姬静来了!”
长姐?
赵闵讶然,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呢,百珠就被一把推到旁边,一名打扮得端庄华贵的女子站在槅门处,拖着长长的裙摆看着她笑。
“三妹怎么这姿势?让人瞧见了可怎么好。”
正是赵静。
她在两年前方才嫁人,旁的人生怕误了花期,她明明定了亲,及笄后却生生拖了一年才成婚。赵公真正疼爱她,为她在绛城上坊里找来找去,找了原氏嫡支大房嫡次子。
赵静嫁给嫡次子,既身份尊贵,又不用管家。尚有长嫂做宗妇累死累活,下有庶出的小叔小姑,却也轮不到她管。赵公另外赐了宅子给他们夫妻,不用在原府里挤着住,也不用看公婆嫂子脸色,除了多个丈夫,日子同她原来竟没有甚样的变化!若说有什么不好,便是至今未曾生养,然而由于赵公偏疼,那原家次子连房小妾都不敢纳。
世上再没有像她这样快活的女子了!
赵静身姿婀娜,仪态端方地往主座走过来,赵闵便自觉地挪去了侧边。
“有甚个吃食倒端些上来,”赵静斜撑着肘,自在无比地唤道,“我方才打猎回来,换了身衣服就来了你这儿,正饿得很呐!”
赵闵忙叫百珠。没过一会儿,百珠端了几碟子果品菜蔬,满满摆了一案几。自来后宫都是这样,受宠有受宠的风光,不受宠也有不受宠的活法,她们这儿虽偏,但盖了小厨房,却也不打眼。
赵静举起筷懒洋洋地在碟子上点来点去,最后夹了一筷子野菇鸭掌吃了,点点头:“这鸭掌去了骨头挺有嚼头,野菇是个时鲜儿东西,想不到你这儿竟有?”
赵闵尴尬地笑了笑。
她这里才不会有人巴巴地送来什么时鲜东西,这野菇,是她带着宫婢在废弃的后园子里采的,淋了雨丛丛冒了出头,鲜得很。
赵静性子不受拘束,然而教养毕竟是好的,这句说完,就不再说话。赵闵坐在一旁,便趁机细细地打量她。
出嫁两年,赵静却变得更美。
她也曾听宫里的老人偷摸说过,赵静长得最似国君的姐姐,昔日庄姬夫人。嫁了人,便没了几年前的稚气,赵静出落地如同牡丹芍药一般,艳丽无匹,但这艳丽里不含轻浮,反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气势,叫人一眼见了,就能了解什么叫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