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看了一眼时间,只觉得唐伯虎这厮有些自作主张,要是一会儿时间不够了那才惨。
正拧眉的时候,周楚眼角余光一闪,就看见周维新起来,朝着那边的谢慧定走过去,两个人到了一边又说了几句话。
这倒是怪了。
谢慧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周楚想起这茬儿,倒也暂时不管了,他细看了一下廖大烟斗的画作,发现这一位老先生一手那笔,一手端着烟斗,如闲庭信步一样,笔锋在犀利与柔婉之间变幻自如,如臂使指。
果然不愧是大师级的人物,一出手,这全场有谁的气势能跟他相比?
连周楚都暗暗折服,也觉得先前这老头子的高傲着实有资本。
没一会儿,廖大烟斗画的画也出来了,是一匹奔驰的骏马,马蹄高高扬起,溅落的泥土仿佛还在半空之中飞洒,棕色的马尾甩了起来,昂扬恣意。
“好一副骏马奔驰图,廖大师真是宝刀不老啊!”
“恭维了,恭维了。”
廖大烟斗这一幅画,比谢慧定的多了几分气势,但是在意境上其实还差了一些,不过因为胜在用笔老道,看着却在伯仲之间,难分哪个更好。
很快就到了第三场,该周楚了。
在谢慧定的《拈花图》与廖大烟斗的《骏马奔驰图》之后,众人其实已经觉得今年的头筹就从这两个人之中出了,只是要选谁着实很难让人确定。
只是不同于旁人,廖大烟斗与谢慧定两个,却对周楚的一举一动关注起来。
廖大烟斗始终不信周楚就是画那一幅《踏歌图》的人,还的私下里跟人说不信现在年轻人有这么厉害,只是话不能说太满,他藏起了对周楚的轻视,为了防止被这年轻人打脸。
谁知道是不是什么英雄出少年?
谢慧定已经是此道之中难得的天才,这周楚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越过了谢慧定去吧?
之前的集句联游戏,毕竟只是游戏而已。
廖大烟斗正想着的时候,周楚已经拍了拍江晴雪的手,让她放心。
慢慢走到了重新铺好的桌案前面,周楚看了看砚台边那细小的白玉砚滴,心里却对画什么还没有个大概。
他这一回,本不是为了打脸来的,可现在既然别人的脸已经伸过来,周楚不打不是对不起他们吗?
再说,他不用抬头都知道,江朝这个时候正看着自己。
此前他的《虾戏图》,未必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到底要画什么呢……
目光在场上一扫,转眼落到了江晴雪背后那一扇屏风上面,他转眼就有了主意。
周楚在桌前面站了有十多分钟,才开始下笔,众人对他才是最好奇的,这会儿立刻就有人悄悄在一旁看。
有这边请的礼仪小姐在旁边捧砚,回头一看周楚这个画,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紧接着又皱紧了眉头。
经常在这里工作的人员,都对绘画知晓一些,可是周楚画的这一幅画,很奇怪。
周楚画的是梅,可目前只有梅枝。
人都说作画的最高境界乃是“成竹在胸”,可真正到了周楚这里,也是一样,先大笔勾出枝干来,有《病梅馆记》云:梅以欹斜为美。
这样的审美,虽有些病态,可自古审美情趣就是这样,周楚画的就是瘦削的枝干,看山去甚至有些干巴巴的。
接着他换了朱笔,尖笔将朱红颜色点在梢头,转瞬之间整幅图就错落了起来,点点红梅含苞未放,斜着交叉在一起的枝干又带着一种苍劲的凌乱,风骨瞬间从这枝干之中投射出来。
宣纸白、梅枝墨、梅花红,强烈的颜色对比,瞬间冲入所有人的眼中,一下让人移不开目光。
“美则美矣,只可惜这寒梅未开……”
周楚的梅故意只画在了一角上,旁边点了几块石头,留白的部分非常多。
他听见这一声叹,点下最后一朵寒梅,便笑:“没什么可惜的,看着它开,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