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散布在丛林中的单兵们,他们的环境更加凶险,他们之间的战斗没有那种极度血腥的壮烈,却让人时刻保持着紧张的状态。你不知道草丛里会不会突然射出一支冷箭、树上会不会突然掷下一根竹矛、哪里突然会坍陷一个布满竹刺的陷坑,你也无法确认不知从哪儿就会突兀地冒出一群敌人。
这种时刻提起精神的战斗比起沙场上敌我分明的战斗更加煎熬精神,也更容易叫人崩溃,很多人为此变得神经兮兮,战友被各种阴险的杀招害死的,更是激忿满腔,哪怕突然遇到小股敌人。对方明知不敌,情愿弃械投降,也要扑上去杀个精光。
崎岖的山道上,倒毙着无数的尸体。有脸孔涨紫、双眼怒凸的,那是中了毒箭;有被竹矛射穿身体的,因为竹矛的支撑,身子还佝偻着立在那里;有被刀剑劈死的,也有扭打在一起脑浆迸裂的。死者手里还紧攥着沾满红白之物的石头……,饶是见惯死亡的人,看了也是触目惊心。
武邈又派出了信使,这场仗真的打不下去了,再打下去固然乌白两蛮也会伤亡惨重,可是军心涣散、缺粮无援的山寨更加坚持不下去。
信使摇着白旗下山了,虽然战士们已经杀红了眼,但是对这摇着白旗的使者,他们还保持着一分清醒,没有向他们发动攻击。很快。就有小头人发现了状况,派来几个亲兵护着他们下山去了,而山坡上的战斗却依旧继续着……
……
薰月听了来使的话,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武邈和云轩,真是丢尽了我云郡男儿的脸,这样的招法也想得出来。”
武邈的信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无耻的主意确实是自己的主子出的,他也无从反驳。
岳缎兰屈指轻轻叩着案几,似笑非笑地道:“妙!妙极!先让双方正式谈判。再叫我们出其不意擒杀洪瑟焱。如此一来,洪瑟焱之死,顶多是他们保护不利而已,而谈判是四大部落早已商定的。关系到的是四大部落的切身利益,洪瑟焱这个外人的死,自然不会影响谈判的进行,这是武邈土司和云轩土司顾全大局之举啊,倒是我们显得有些睚眦必报了。”
薰月把脸一沉,喝道:“打得如意算盘!我们不答应!你回去告诉武邈。要投降就投降,不要婆婆妈妈的,洪瑟焱是挑起四族大战的罪魁祸首,必须交出来!否则,我们唯有死战到底!”
“且慢!”
遥儿笑吟吟地插嘴了:“洪瑟焱在邛郡为了勒索财物,绑架薰月头人,到了云郡,为了制造事端,向朝廷邀宠献功,又怂恿文、云两部落向两位土司大人挑衅,激起四族大战,可谓新仇旧恨、个人之恨、部族之恨集于一身,薰月土司愤而杀之,这是激于义气,并不丢人。仗再打下去,咱们自然是不怕的,可是已经有那么多勇士捐躯了,武、云两位土司的打算固然令人不齿,可是为了那些族中勇士,两位土司大人又何必计较呢?公道自在人心!”
岳缎兰道:“嗯……,既然钦差这么说,我看,便答应了他们也无妨。”
眼下的遥儿可不是河白寨子时的遥儿了,现在主动已经操之于她手,云郡这场大乱的定性就着落在她的身上,而她的态度将决定云郡的未来是战争还是和平,她的意见,岳缎兰和薰月就不能不考虑。
“好吧,既然钦差这么说……”
薰月瞪了武邈的信使一眼,道:“你还不回去告诉你们的土司大人,早早准备!”
“是是是!”
那信使喜出望外,山上还在打仗,每延误一刻,就不知多死多少人,他的三个儿子也是其中的战士啊,一俟得了回信,他是一刻也不想等了,赶紧向遥儿三人鞠躬:“多谢仁慈的钦差大人,多谢宽宏的薰月土司、缎兰土司……”
遥儿笑而不语,再打下去武邈和云轩就要被残了,这两个野心家留着他们对朝廷未必是坏事,对薰月和缎兰来说,也未必是坏事。乌白两蛮现在已经联盟,既有战争之谊,又有翁婿之义,如果在云郡排名第三第四的两大部落垮了,他们的领地和势力势必更上层楼。人的野心和**,是随着力量的增涨而不断增长的,那时,可能不管对朝廷来说,还是对乌蛮白蛮来说,便都成了坏事。
山寨里,武氏祖宅的后花园里,洪瑟焱青渗渗的一张脸,两腮上的棱子肉紧紧地绷着,看着面前两个执役,这两个人是他从京城里带出来的两个随从,原本都是市井间悍勇好斗的泼皮。
洪瑟焱道:“该说的,本官都已经对你们说了,现如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蜢蚱,蹦不了我,也跳不了你,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就这么个结果。方才本官所说的办法,是咱们唯一的活路,你们两个可已想好了?究竟是干还是不干?”
方才武邈和云轩兴冲冲地来找洪瑟焱,对他说经过多次洽谈,薰月和缎兰已经基本上答应了他们的赔偿条件,将由洪御史和长史两位钦差担任调停人,双方正式举行谈判,谈判成功便歃血为盟,从此缔结兄弟之盟,永不侵犯。
武邈和云轩说的就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武邈负责向他通报双方接触的过程和结果,云轩则在一旁似乎对如此让步犹有不满,不时还要发几句牢骚,令武邈的说辞听起来更加真实可信。
奈何洪瑟焱早已偷听到他二人的商议,心中只是冷笑,脸上却扮出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还佯作不满地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