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无耻,这个说法兴许有些以偏概全,但其中大部分恐怕都不能免俗。
而今的将门子弟大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老祖宗昔年浴血奋战有功绩,足够他们吃好几辈子,所以何必那么拼呢?故而大都成了架鹰走马,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
不过失去勇武争雄之心的他们,对功劳和荣耀还是一如既往的在乎,毕竟这关乎地位和利益。只是采取的方式越发的不光彩,所以才会有曹仪这样的奇葩,以及无耻行径。
以宁羌寨为威胁,要孟韬否认武侯军袭击叛军一事,然后将这个功绩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
畏缩不前的丑陋行径被掩盖,还有一件偌大的功劳,没人知道他是用权势敲诈而来。然后他本人和曹家便可在皇帝,在百官和天下人面前好好露露脸,名利双收。
多好的算计,多么无耻的行径啊!
孟韬心中泛起很多感慨,兴许这就是大宋积弱的原因之一,难怪范仲淹他们要搞新政,只是庆历新政似乎很短命。
罢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既然大宋官场如此腌臜不堪,还是莫要掺和的好,咱还是好好在定军山的种茶叶,惬意生活的好。
至于战功的事情,心里确实没怎么在乎,当初组建武侯军,更多是被迫自保,而非作为谋求晋身的手段。
尽管孟韬自己没当回事,但旁人并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宁羌寨上下,咒骂曹仪卑鄙的同时,更多人则是为孟公子鸣不平。
孟韬对此充耳不闻,而是专心致志地陪着病中的阿黎。
听羌人提起,从定军山赶回来的路上,阿黎便已经不舒服了。大冷天的染了风寒,还着急赶赶路,心中又满是焦急,不病倒才奇怪。
偏生混战之中又受了点伤,回来之后便一病不起,先前以为只是困倦,没想到一睡便陷入昏迷。
孟韬很是担心,急忙派人去定军山请最好的大夫。他很想守在榻前,亲自照料守候她。
但男女有别,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样的禁忌还是得注意。虽然释比麻吉、泽让,甚至老祖母都睁只眼闭只眼,却也不能肆意胡为,至少得顾全阿黎的名节,以及羌人的情绪。
所以此后的几天里,阿黎的窗前多了一个凝望的守候者,透过石窗默默看着沉睡的她,病中的她不曾带面纱,俏脸毫无血色,显得格外消瘦憔悴,看着让人心疼。
孟陈氏都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荆娘好生照顾,然后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好在大夫来看过之后,表示问题不大,是风寒加上劳累的双重作用,导致人昏睡不醒。至于臂上的伤口恢复的不错,并无感染迹象,孟韬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大夫也说了,除了服用汤药外,尤其是要注意保暖。宁羌寨的石屋有些过于阴冷,对养病不利。
听说需要取暖,泽让立即送来毛皮,甚至让人准备了点燃的木炭,不过这些东西都被孟韬否决了。
毛皮虽然暖和却不透气;通风不好的石屋里点燃木炭,对昏睡的病人没有一点好处。最终的结果是,孟公子亲自动手,一座土坯和砖石砌成的热炕出现了。
当烟火通过炕道,炕面逐渐发热时,众人都啧啧称奇。
也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热炕温暖,阿黎搬来的当天便醒了过来,第一眼便看到窗外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
阿黎苏醒后的第二天,孟韬总算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进屋探望,和阿黎近距离接触。
“谢谢你!”得知孟韬已经在窗口等候三日,阿黎的眼神有些动容。
“该是我谢谢你……也是我对不住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却都欲言又止,所以相顾无言,相视微笑。
许久之后,提起曹仪“到访”一事,阿黎才轻声问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我……们?”
嘿,没想到歪打正着还有这个效果,孟韬顿时惊喜不已。不过骗人是对的,欺骗心怡的姑娘更不对。
“不完全是,那些东西不重要,我并不在意……反倒是觉得有愧于羌寨,有愧于你,你们莫要怪我才好。”
孟韬柔声道:“不过之前答应的那些事,我都会尽力办到,还有伤亡弟兄的抚恤与补偿,都不会少。”
“嗯,我相信你!”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孟韬迟疑了一会,不知怎地,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呃……”阿黎略微迟疑,随后淡淡一笑道:“能有什么打算?好好打理宁羌寨呗,扎戎郎君不在了,我该好好为他守着寨子。”
“一直如此吗?”孟韬看着阿黎的眼睛,期待一个答案,有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彼此都应该明白。
阿黎沉吟良久,朱唇轻动,正要说什么时,有人匆匆而来,大喊道:“孟公子,夫人……怀安军出动,全歼叛军于湑水,头领邵冲战死……”
……
一个微妙的重要问题被打断了,想要再问,但阿黎没有再给他这样的机会,孟韬不由有些懊恼。也不知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打岔,真是的!
不过叛军被全歼总归是好消息,庆历三年十一月,张海首先被斩杀于商山。两日之后,肆虐兴元府的叛军邵冲所部,被怀安军围困与湑水之畔,全军覆没,其中就包括其首领邵冲。
至此,席卷京西路和利州路,持续数月的叛乱总算结束,赶在新年之前恢复安宁,着实可喜可贺。
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喜事,孟韬却有几分小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