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戎寨主死了!
宁羌寨议事的厅堂里,一个名叫泽让的羌寨汉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叙说他们在陇南的遭遇。
因为在汉地不受官府待见,汉家百姓也多有仇视情绪,宁羌寨的处境很尴尬,羌人们的生活受到很大影响。
最显著的问题便是粮食,山上土壤贫瘠,产不出多少粮食,以往都是靠猎物和采摘的山货换取粮食的。
但自打西北开始打仗,愿意和羌人交换贸易的乡民商户便少了许多,山寨里已经出现了粮食和生活物资匮乏的问题。这也是阿虎听到孟韬运送粮食的误传便信以为真,率人抢掠的原因。
所以越来越多的羌人开始怀念他们的故土,希望能回到陇南草原生活。
尽管他们已经离开那里很久,尽管很多人压根不知道陇南草原是什么样,甚至不知道如何放牧剪羊毛……
汉人常说:树挪死,人挪活嘛!苦难中的羌人想要换种活法,尽管前路未知,但他们笃定至少会比现在好!
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扎戎寨主才带上近百族人,踏上前往陇南的探亲之路。名为探亲,更主要是则是为了寻找祖上的那个部落,寻求庇护,争取将全族迁回陇南草原。
孟韬不知道这种做法是否正确,毕竟离开那里已经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了,而今的草原部落会认可他们吗?
扎戎寨主大概是高估了草原同族的仁善,虽然被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但部族首领始终没把他们当回事。
哪怕祖上是同族,也毫不犹豫把他们当作炮灰,作为和另一部族作战的先锋派出去。
听泽让话中的意思,扎戎寨主还不算傻,看出了其中的凶险,及时带领族人逃离。结果被当地部族发现,遭到拦截。扎戎寨主为了掩护族人逃生,亲自断后,泽让亲眼看见他中箭坠马,那种环境下必死无疑。
随同前往的近百人,回来的不过十几个,若非他们及时逃回宋境,羌人畏惧不敢继续追逐,可能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噩耗突然传来,宁羌寨上下一片愁云惨淡,痛哭流涕者不知凡几,从大安军手下死里逃生,得到粮食的喜悦荡然无存。
释比麻吉坐在原地沉默不语,阿虎的表情虽然也悲痛,但目光却时不时在海棠夫人阿黎身上打转。
孟韬瞧见阿黎一脸凄苦,默默垂泪的神情,心中滋味古怪,毕竟是死人了,按理说哀悼是必要的。可一想到的死去的是“情敌”,心里难免会有些许兴奋,至少有名正言顺追求她的机会了……
尽管不确定她的态度,更不知道老祖母会不会答应让寡/妇进门,单从局势上来说对自己而言似乎是好事。尽管孟韬想要做个品德高尚之人,可难免还是动起了“小人之心”。
寨主意外身亡,宁羌寨的势必会出现权力过度的问题。会是怎样的局势?她会怎么样?
很明显,阿虎的眼神有些不善,说不定已经在打什么主意了,这是孟韬所不能容忍的。上次的事情可以不计较,但如果他打算对阿黎不利,那就不客气了。
……
按照宁羌寨的习俗,灵堂当晚就搭建起来了。
根据泽让的描述,扎戎没有生还的可能,宁羌寨众人也都接受了这个观点,认定扎戎去世了。
孟韬很担心会出事,但作为一个客人,致祭凭吊之后便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何况家中祖母本就担心,倘若延期迟迟不归,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状况。
离开之前,孟韬特意找机会靠近阿黎,叮嘱道:“阿黎姑娘保重,若有危急,孟韬愿竭力相助。”
得到的回应是一双泪眼迷离的眼神,孟韬不由在想,她和扎戎的感情很深吗?
随后孟韬还特意叮嘱释比麻吉,说道:“寨主空悬,释比地位尊崇,寨中大小事务少不得您过问。海棠夫人于在下有救命之恩,还请释比尽量维护。”
释比麻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孟韬,点头答允!
带着满心挂念和遗憾,孟韬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此后一段时间,他总是趁着和羌寨交易的时机打探情况,得到的回复总是一切平静。
虽说可能有暗流涌动,可毕竟眼下相安无事,旁人也不便介入。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桂花幽香的气味已然弥漫在空气中。
秋天,收获的季节到了。
因为修了江堰引水灌溉,定军寨的庄稼挺过了旱灾,江畔的上千亩稻谷都获得了丰收。高处的沟坎坡地上亦是瓜果飘香,勤劳是农人的天性,这是他们肩挑手提,一瓢瓢水浇灌的成果。
整个定军寨都洋溢在丰收的喜悦中,孟韬站在田埂上,看到庄户家的男人扛着一个梯形木桶放在田里,乡间的百姓称之为“拌桶”。
健壮的妇人们把齐根割断的稻谷递过去,膀大腰圆的汉子们接过便使劲抡起,不断在木桶边缘抽打,直到上面的谷粒全部落入桶中。在没有机械动力脱粒设备的岁月里,一切都依赖人力。
孟韬看在眼里,觉得这个活肯定很累,但农人们不以为意。看着木桶中黄灿灿的谷粒,脸上全是灿烂的笑容,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比丰收,比粮仓充实更值得高兴。
木桶里的谷粒已经满了,壮汉会便停下手中的活计,用密实的大箩筐将谷粒挑走,挑回自家院中或者村寨的晒谷场。
半大的孩子也被发动起来,嬉闹和玩耍可以,但首先得拿着木耙翻动晾晒的谷子,要是耽误了便会被爹娘打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