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夜青不置可否。
“不过那欧阳晟也是,你不过是想从漕运中分一杯羹,他至于把你打成这样吗?还有你也是,不过因为药铺老板知晓了你的名字,竟要致他于死地,至于吗?真不明白,何故要打打杀杀的害人性命来?”月溪说这话绝对是有感而发,她前世不就是被人谋害的吗,至今怨气难平啊。
“那是因为你尚未体会到人生的最痛。”邬夜青仍是不抬头。
“人生的最痛?你是指死吗?古语云,死有轻于浮毛,重于泰山,可见死亡也有意义所在,若这一死能令活着的人活得更好,那这死也是值得的。”月溪虽这样说着,但也不明白自己前世之死是重还是轻。
邬夜青吃完最后一口,终于抬起头,他盯着月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指生不如死。”
月溪望着邬夜青那双略显轻佻的眼睛,此刻发出骇人的精光,不由打了个冷战,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要说出生不如死这样的话来?
邬夜青只觉此时心情大好,不想被这生生死死的问题破坏了好兴致,他站起身,抹抹嘴,揉揉肚子:“吃得好饱,陪我走走,我在这帐篷里就闻到阵阵橘香,当真要细细观赏一番这月下美景。”
二人并肩走出篷外,随意在橘林中穿梭着,月溪兴致勃勃地介绍起自家园林,邬夜青饶有兴致地听着。“眼下这橘林看着美吧,白色的花朵,绿色的枝叶,密密层层,生机勃勃,不过你可知,再过一月的橘林才是最美的,那时夹杂在好多白色小花中还有许多旺枝枝头结出的金黄小橘子,就像一个个小灯笼。”
邬夜青深吸口橘香,随口吟来:“树树笼烟疑带火,山山照日似悬金。行看采掇方盈手,暗觉馨香已满襟。”
“这是前朝诗人描述橘园丰收之美,但那时更多的是口中甜、心里美的美,不是我自卖自吹,我们林家种的蜜橘总要比其它果庄的甜一些,就连当朝皇帝吃到我们林家蜜橘后都赞不绝口呢。”月溪夸起自家蜜橘毫不含糊。
“哼,当朝者只会搜刮百姓,不知与民分享,我看这新皇坐不了多久。”邬夜青忿忿不平。
“话可不能乱说,被官府听到可是要杀头的大罪。”月溪听到邬夜青此言大为惊慌:“其实也不必那么想,若是我们林家蜜橘产量丰盛到够天下百姓所用,那就是天下之福了。”
邬夜青被月溪天真的话语逗乐了:“小小年纪,志气不小。想来这橘林生活倒也惬意,每日只需尽心照料这些树木,不问世事,无关人心。”他向前方望去,瞧见一条弯弯的小溪在月光下闪着白光,缓缓向后山流去:“这橘林里竟有条小溪。”
“嗯,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时干时有,没想到今日竟见着了。”这条小溪溪水很浅,有时月溪刻意来寻它,反而寻不着,没想到今日倒见着了。
“怪不得你叫月溪。”邬夜青瞧着这潺潺溪流出了会儿神,觉得从未如此轻松过,想他这一生从出生起就被赋予家族的使命,只知报仇,不知停下脚步观赏身边美景,今日的他不仅美美地睡上一觉,美美地饱餐一顿,更是置身于这美景之中,花香、溪流、上弦月,古时士人的理想也不过如此吧。这一切,倒都是拜身边这个娇憨小丫头所赐,他望向月溪的侧颜,先前就知她相貌不凡,眼下再见,心中竟生出独一无二之感。他殚精竭虑了二十年,由着自己的心意一次可好?想到这里,他柔声对月溪说道:“下次月圆之夜,你我二人再来这里可好?”
“哈哈哈哈。”月溪听闻居然放声大笑起来。
邬夜青怎么也没料到她会这样的反应,不禁恼羞成怒,粗声道:“你笑什么?”
月溪此时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别恼,别恼,过几日大哥就要来这里施肥了,到了月圆之夜,正是肥料气味最浓之时,你我二人来此倒是别有一番好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