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是听说过。”小爱沉声说。
海振丘拍拍她的肩:“别泄气啊,都是猜测,咱们先回去向大哥汇报一下情况,从长计议吧。”
地头会议的气氛沉闷。几家大哥都不吱声,谁也不敢说话,于是一群人只能呆坐在田埂上咬草根。
小爱坐在海振丘身边,先问:“甜不甜?”
海振丘摇头,不甜。
小爱轻轻叹息说:“不甜就好,我眼睁睁看你把一只蚂蚱吃下去了,挺营养的,荤菜。……别吐了,吐了多可惜,……暴殄天物啊球球。”
“墓大一分,危险就增加一分,所以盗大墓的,单独行动的极少。盗墓也需要协作,常常是一个挖洞一个提土,一个盗取一个望风,尤其是这种会打翻天印的老手,比你我都谨慎,外面没有接应绝对不会轻易下洞。明白了?”
“那个时候啊,就是有钱,仓库充实,尤其是粮仓。”海振邦说:“这儿附近曾经有个海口仓,史料上载周围二十里,内穿三千窖,每窖可容米八千石,你想想它的总储量可以有多大,而这样粮仓还有许多个。”
“国家储备可以提供往后的五六十年之久,”海振邦捧着西瓜无限向往:“那是什么景象?那是共产主义的景象。”
大家作无限向往状,这么有民族荣誉感的事应该激动一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爱问。
“睡觉。”江水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点也不着急,“睡吧,明天岛上一切恢复正常,我们就等着敌人自己找上门来。”
戏班子自己搭建的浴室在花园里,小爱洗好澡回到屋里已经将近十一点。院子里其他屋子里的灯都陆陆续续地熄灭。四周围只剩下金铃子与蟋蟀的鸣叫,以及戏台子上海风撩动贝壳风铃的声响。
将笔记本从床底下拽出来,按照小爱的习惯是还要简单地作一些总结的,唯独今天的事他不想回忆。
时钟很快跳到了十一点,小爱关了灯躺到床上用毛巾毯裹住自己。郊外的夜晚。寒气从仿古门窗的缝隙之间溜进来。小爱甚至能够感觉到它们在自己床前的空地上堆积起来,化成一个模糊不清的白色背影。在耳边蚊虫的嗡嗡声中,她把头埋进了毯子里。
小屋没有窗帘,满月的光芒将花园里桂花与香樟的树影投进屋内。变成诡异的触手在毯上轻轻摇晃。小爱在自己的想象中看见那轮圆月变成了一枚巨大的独眼,降下来,透过冰裂纹的窗棂向屋子里窥视。
小爱的神经始终是紧绷的,并且就在这紧绷之中慢慢走向朦胧。毕竟这一整天的奔走,耗费的又岂止是体力而已。
睡魔侵袭。躺在黑甜乡里,开始是安静且平稳的,可是过了一会儿,平静却被远处缥缈的唱戏声所打断。
小爱侧耳倾听,声音是从前院的戏台上传来。
小爱下了床推开门,满月的光辉照得院子里一片惨白。树叶静静地落了满地,四周没有人,只有她随着戏曲声走出第三进院子。
中庭里有潺潺的水声。
戏班子里的人都不见了,楼上楼下的门窗大敞着,只有井里汩汩的流水漫出来。淹过小爱的脚踝,再一点点沿着小腿向上攀爬。
她趟着井水向前,走进第一进院子里。戏台子上果然奏着丝竹。唱一出她从来没听过的曲。
小爱立在廊柱后边,灯笼般大的月亮落到戏台顶的瓦片上,照得四下里通明,台上面是一男一女穿着喜服在唱戏。
生满青苔的地上,红色一路蜿蜒着上了通向戏台的狭窄楼梯。
唱戏的画了浓妆,殷红殷红,喜服原来也是红色,只是唱了一会儿衣服与头面便开始发黑发霉。最后那旦角每走一步,都会掉下一串流苏来。
小爱朝戏台子两边看,戏班子的伴奏也都在,只是好像有薄纱拢在他们脸上看不清楚五官。她一个个地看过去。想要辨认出来,目光最后落到戏台正前方的青石空地上。
月光照出一排仿古桌椅,以及坐在正中央的一个银白的人。
那正是小爱在地宫中瞥见的那个白影。
白影坐在仿古圈椅上,右手却抬起来紧紧捉住了身边站着的一个少年。
少年是小李。
“小李!小李!”
小爱躲在廊柱后面小声叫着。想将小李唤到自己身边。然而乐曲声突然变大盖住了他的声音,小爱尝试着绕到那白影的身后,伸手想要去够小李的衣袖。
可是她却阴差阳错地碰到了白影的肩膀。那感觉,坚硬地像是敲在了墓碑上。
白影僵硬地一点点扭头,左手抓住了小爱的手腕。
它的手冰冷,如同粗糙的皮革。小爱想要甩脱,却对上了它在月光下一览无余的面容。
那是用白银浇铸而成的,毫无表情的脸。
一张白银的面具,冰冷地覆住它的上半张脸,只余出幽深的眼瞳,阴鹜般的目光。
小爱睁大眼睛,她是认得这半张脸的。
好像是“他”。
就在“他”牢牢抓住了小爱的同时,台上的乐曲戛然而止。
面目模糊的戏班成员放下了乐器,静坐在折凳上,就连戏台子上那对死人戏子也僵直了身子直直遥望过来。
死寂中,汩汩的流水声变得清晰。并且化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叩叩叩。
中庭的腰门被井水拍响了,门板剧烈晃动,井水从门缝里流到前院来,汇成一只大手的轮廓,在地上摸索着。
“有人吗……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