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气氛正好,都是些陌璘的弟子,亲传和记名的都有,唯独没有外人。
小辈们敬酒。一个个献贺词,墨玥却有些无精打采般随意听着。
殿下有位久未见墨玥的弟子,由于今日能上席同墨玥敬酒,激动得狠了用来壮胆的酒先行将自个灌醉了。故轮到他时,有条不紊的进程有一小阵的停歇。
墨玥便是在这空荡略偏首望一眼坐得最近的沐易与梨花小妖,仅仅看了一眼,没道什么。
然梨花小妖受这一眼,似个心中有鬼的人般,几不可查往沐易那移了移,眼光也飘远些。
我奇怪。她怕个什么?
果真,墨玥也奇怪了,因为他便有这个习惯。奇怪时瞧人,眼皮会稍微敛下来些,是一个很容易与漫不经心状弄混的表情。无论苏叶尘还是墨玥都是如此。
那醉酒的弟子终于是抖抖索索端起来酒杯,墨玥却在那人仍在迷糊之际开口,清清淡淡。“小茶呢?”
问的是梨花小妖,因为昨日她还与我一齐在龙城。
梨花小妖拿捏其一派正好的惊慌,面上水润褪去,桌下小幅度扯了扯沐易。
我更奇怪了,她慌个什么?左右墨玥问这一句又没什么。
沐易低首看梨花小妖一眼,心领神会的就要帮她挡下这一问题。然方启了唇还没来得及回答,殿外便风风火火降下一位美人儿。
月惜几步入殿有礼有度的朝墨玥一行礼,温温婉婉拜了一句。“恭贺尊神渡劫成功。”
她虽是恨我,但不至于立马就从众仙追捧的仙子变作一个能骂街的泼妇。
万漠轩老实不大厚道的弯一眼热切且自责的笑容,“前日看仙子宫中有事,并未及时发出请帖,怕仙子为难。仙子今日仍是过来了。委实叫漠轩心中有愧。”
这话讽的是月惜不请自来,但人家面皮之上一丝儿尴尬都无。气定神闲站在偌大殿堂正中,无视周遭一概的眼光,将席上之人一一扫过。受安排在墨玥之旁的新添席位坐下,温和一笑,“替尊神祝贺办得小宴,作为亲传弟子的茶昕,烬天仙尊却未来么?”
她迫不及待要弹劾我的心情可见一斑。
墨玥抿一口茶水,淡淡看向梨花小妖,“她仍在龙城?”
梨花小妖是倒数几个入场的,来得也急,只是来时身边空无一人。
我感叹这个话题被掐断一回还能绕回来,真是奇妙。
梨花小妖咬着唇不语,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恍似默认了一般。其实这么也好,总比说我回去我娘那了好,一来保住我的隐匿点,二来在龙城有事羁绊住总比在知晓有小宴的情况下还回去仙岛来的有良心些。
墨玥不晓怎么,面色有些颓然,在他那张风轻云淡的面容上,我能找出这个讯息实在不容易。
连话都是带着生硬的,“那便是了,龙城自是比陌璘来得生趣些。”
慕止据说是个不知情的人,因为月惜来闹的时候他正在九重天上,遂而这个不知情的人适时开口道了一句,“小茶毕竟心性好玩,许是不察耽误了时间,这会正往这赶的罢。”
慕止会我帮我说话,犹如六月飞雪,让我从心底都质疑了一声。
忽想起沫凉说他本是和善,只是面上冷得很,一度让我腹诽了甚久。可我好歹跟他做了师兄妹这些年,他冷得如此彻底,背着我才显出热的一面,藏得严实,我慨叹其面冷心热到这个境地,委实不易了,也慨叹彼时我又失了这么一个好师兄。
这句偏袒刺到了月惜心坎里,她先前就对于我两个师兄助长歪风邪道心生怨恨,此回这唯一没蹚浑水的也来参上一句,对这陌璘怕是徒生了几分失望,“烬天仙尊的确是玩兴足,便是连尊神历劫,也要去戏耍一趟么。”瞧眼梨花小妖骇得雪白的面容,心生快意,比及嫉妒的怒火交融,其神色娴静却可得察见那一丝的阴郁,声音依旧温婉,“戏耍一趟也便罢了,肚中还添了个小子,总归败坏门风。”
此话一出,下头略有私语,皆是那些外门的弟子,未曾听见此消息的。可临近墨玥一方的殿堂中却是彻底的死寂,以至于墨玥嗒的搁下茶盏,声音清脆明彻,敲得在座之人神色各异,梨花小妖尤其怯怯。
她今日如此不中用且诺诺,很是超过我想象,她平日分明不是这模样的。
墨玥倒是没什么表情的,便是眼中那翼翼淡然的光泽似被抽空般,骤然散得干净,连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也不复存在。那一瞬的寂然冷清,让人背后涔涔冒汗。
若说死寂,即是暴风雨的前奏了。
恍若有个百年那么久,墨玥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腹中孩子父亲是谁?”
暴风雨的前奏之后依旧是风平浪静?
我很讶异与他会有这么一问,原来我对他的觊觎之心一直藏得甚好,不曾被他发觉过么?他或是估摸着想,就算再借我几个狗胆我也不敢朝他伸出魔爪才对,可惜我狗胆还是挺大的。
我想,我在看镜像的心情愈发的平静,是在这须臾空间之中,我觉得我暂时,基本没有性命之忧。
然最是叫我平静是方才仙岛震的第一下,我手上一抖,刀刃轻轻划拉了一下。我以为是仅仅触到了,没想再看那根情根竟枯萎了半截,自我刀刃划过的地方一半生一半死,诚然,死的那一方还占了大头。
我的确轻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