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随波而荡,宇文盛希靠在拓跋焘怀中,眼泪凝于眼眶。
为了一个人受伤,却只能在另一个人怀中疗伤。宇文盛希无法收敛心中的惋伤,早已没有掩饰的心力。
拓跋焘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他的理智在不停揣度宇文盛希伤绝的原因,心中却无以自拔的去怜惜伤心欲绝的她。
现在的拓跋焘,心中最清晰,最浓厚的感受,是恨。
他恨的,是独孤琪琪,是安然。因为宇文盛希如今的样子,早已明确的告诉了他,太子和宇文盛希之间定是发生了事情。
对,只有这样,才会让宇文盛希伤心如此。
但他无法责怪宇文盛希,因为,她已经用悲伤熔释了他的遗憾,正因为她的伤悲,让他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在乎。
“师妹,如果酒能化解你的心痛,那就喝一杯吧。”拓跋焘为她斟了一杯蛇胆酒,此酒融合了金环蛇、银环蛇、眼镜蛇、眼镜王蛇、五步蛇、蝮蛇的胆,是祛寒正气的圣药。
盈盈绿液被拓跋焘抬到宇文盛希唇边,他喂她缓缓喝下,然后吻她。
是啊,他不怪她,因为现在拥着她的人是他,他是她的丈夫,她始终还是守在他身边,当她伤痛欲绝地求他要相信她时,他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相信她。
秋阳融融,气爽风高,从画舫下来,拓跋焘带着宇文盛希直奔林荫寺而去。
拓跋焘捐千两功德银,慧空问他:“王爷有何心愿?”
拓跋焘虔诚地跪地,向佛祖深叩了三个头,起身恭敬地向慧空行了合手礼,道:“内人平安,求子求福。”
站在他身边的宇文盛希泪如雨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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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守盛情迎接魏国皇太子。
拓跋语的车辇仪仗离洛阳还有百里,就遇到跪地迎驾的官员。
“平身。”金驾车辇里传来清冷的声音,数百接迎官忙起身跟随太子进城。
迎驾宴设在南北宫,汉家歌舞绚烂柔美。拓跋语坐在昔日东汉的金鸾殿宇上,歌舞佳肴、美人好酒都没能让他神色欢娱。
坐下的洛阳官员个个如坐针毡。
楚烈就坐在拓跋语身边,他也是一脸严肃,太子素来主张勤俭治国,但洛阳官员如此大举迎驾,又怎么能讨得太子欢心。
更何况,如今的拓跋语为情所伤,他心中就更阴郁了。
酒过三杯,拓跋语就拂袖而起。
洛阳官员们颤颤送驾。
太子寝宫设在了南宫云台,拓跋语带着待卫顺汉皇御道疾步而过,宏大汉宫的禁苑在他耳侧云云而过,一路上,有班固修著《汉书》的兰台,也有东汉诸帝阁察军队的阿阁,到了云台,拓跋语更是看到了东汉名君光武帝的二十八名臣、列将像。
数丈高的人像,足有百年柏树高,他们巍巍立在云台大殿前。拓跋语走在人像下,看着他们或威严神武,或庄重深沉,心中充满了感慨,时光已是怏怏如百年,这此名臣宿将,曾经驭驾山河,位极人臣,而今又如何?
拓跋语回望空荡荡的云台殿宇,俯视苍凉荒芜汉国故宫,心中感慨万千,人生不过一世,帝王也好,名将也罢,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他抬头观望满天繁星,顿感人生短短数十年,和茫茫史河,和乾坤日月相比,微比蝼蚁,甚至比蝼蚁还要渺小,就算把人塑得数丈高又如何?风雨反而让石像的苍桑更骇人心魄,人都死了,还那么高高的站着,仿佛一群散不去的冤魂,绕着断壁残垣的朽老宫阙不愿离去。
拓跋语低头长叹了一声,此情此景,让他对魏都平城的那个人更加的思念了,有的东西不能被塑起来,不能被人瞻仰,却是让人心中剧痛的。
“啊……”他对着空旷的汉国残宫,高高的呼了一声,心中的郁结稍稍得到了舒缓。
转身进了云台宫阙。
宫灯辉煌,宫门道道,太监、宫娥层层行礼,卧殿中华幔交错,金黄色的宫灯光华四溢。
“你是谁?”拓跋语才踏卧殿,就见一个汉家少女端坐殿中。
少女缓缓起身,眉目含水的羞吟道:“奴婢云华,是洛阳城守的小女儿,能为殿下侍寝,奴婢三生有幸。”
拓跋语看着她,不禁仰颈大笑,冷森的笑声回荡在空阔的卧殿中。
“出去,本殿下没这个心情!”他知道,这是皇城外那场盛情奢宴的延续,洛阳如今城破民贫,这些个汉官还大肆铺张,在百里之外见到那些前来迎接的官员时,拓跋语心中就不舒服了,而现在,他更是对这些汉人官员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所以他怒呵了那个叫作云华的女子。
女子躬身行退礼,粉颊滑过一滴泪,凄凄地向殿门而去。
看到布置华丽的汉式卧榻,拓跋语更是怒从中来,他不喜欢陌生的器物,在这种旷朗朗的床榻上,他定是无法入眠的,想到这,他一脚踹在深紫色的檀木榻上。浓浓的思念油然而生,他是那么思念印着鲜卑印计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中,他最思念的,是和他一样流着鲜卑血的宇文盛希。
“站住!”拓跋语的命令让刚踏门槛的云华呆呆而立。
拓跋语转身问她:“当真是三生有幸吗?”
云华旋然转身,恳切点头。
“过来!”拓跋语转身躺在了汉榻上,抬起脚,示意云华为他脱鞋
。
云华轻理华服,柔柔度步,来到太子跟前,俯身为他脱下了盘云履。
拓跋语又笑,笑声同样清冷冰凉。他问云华:“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