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羲白扶额,他这徒儿果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先说说看。”
“师傅先答应!”
“不行,瑶儿先说想要为师答应什么。”
瑶姬见遥羲白一脸防备,拉下一张苦脸,道:“难道弟子在师父心里就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吗?”
遥羲白状似认真地想了想,又状似认真地重重点了一下头,“差不多。”
“你……”瑶姬深吸一口气,压下脾气,闭眼数秒,暗暗将她在仪锦楼里的忍耐功夫给拾了回来,“弟子怎会让师父为难呢?”再睁眼,她已是一副气定神闲、不骄不躁的模样,“瑶儿只是想要师父亲授这本《冲虚经》。”她复取出经册,“别人的师父都会给弟子们讲经,只有瑶儿的待遇不如人。若是师父能亲授课业,弟子保证,肯定能在最短的时间里修心养性,也好叫师父早些传我武功和法术。”
看着她的一脸期待,遥羲白忽有些纳闷:若换作从前,她那斤斤计较的性子怎么着也会要求和海棠约法三章云云,怎生今日却这么好说话?
“就这样?”
“就这样!”瑶姬眨眨眼,笑出一朵靥花,看似无邪,心中则十分清楚自己的目标是遥羲白,海棠不过就是一块绊脚石,才不值得自己多费心思。
遥羲白微攒着眉头,虽觉她的表现不寻常,但毕竟是为求学,自己又为人师,放她自修一年,如今也该尽些义务,于是就点头答应道:“好,为师答应给你讲经便是。不过,你今晚要去给你林师叔道歉。从此你俩就讲和,再也不要旁生枝节,明白?”
“好。”
她应得爽快,遥羲白听在耳里,也不知她的承诺能有几分是真。他不欲多想,正要开口谴她去问天峰,瑶姬却突然走进了一步,二人之间只剩下半尺之距,遥羲白本能地后退,却被瑶姬一把拉住衣袖。“师父慌什么,弟子又不会吃了你。”
“怎么,莫非瑶儿还有其他条件?”
“才不是。”瑶姬见遥羲白不再躲闪。又得寸进尺地抓住他的手,“人家是有个东西想给你。”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石头状的东西。她把它放到遥羲白手心里的时候,那灰色的蜡质上还带着她温暖的体温。
“师父身上有股琥珀香,可见爱用阿末熏衣。这块灰琥珀是我前儿从山下的渔民那儿讨来的,他们见识浅,不知道这是好东西,便给了我。”
灰琥珀是大鲸肠胃里的分泌物,在黑市里称“阿末香”,本是大食那边的使者进贡来朝的东西。价值千金,宫中用此物炼成御用的龙涎香,却没想到东土竟然也有。
瑶姬占了这么大的便宜。笑得賊高兴。
遥羲白低头瞅了瞅手中的东西,失笑道:“为师素来清寡,何曾用过人间这种媳物?别忘了我本乃龙身,你闻到的味道,只不过是那千年难脱的体气罢了。人间不是常说狐狸变化的男女身上不免带着一股子狐臊?想来鸟兽鳞虫化作人形。都脱不了原本的气味。”说完,他将灰琥珀放回瑶姬手中。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好似是在笑她自作聪明。
瑶姬听他这番说,手中握着那灰琥珀,顿觉尴尬。遥羲白趁她呆愣,退开两步,又微笑道:“看在你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私自下山取这琥珀的事,为师也就不追究了。记得下不为例。”语毕,他便出了清云殿,这个冬季,他日日在峰背的云湖里修练悯魂术,寒暑不断。
瑶姬追出几步,跨出殿门时,她的脚陷进了厚积的白雪里。低头,才猛觉这青檀皑雪的主人,自是清净风姿,灰琥珀再名贵,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俗物。她复将那琥珀收入怀中,心到:遥羲白,在你眼里,我只是个跳不出凡尘的槛内人吧?不过……没关系,我早晚都会把你拉入红尘里,既然你要守护人间,又哪有全然不窥尘世的道理?
瑶姬自勉地笑了笑,下山的步子轻快如飞燕,远远望去,那一身红衣慢慢融入这满山红梅中。
不错,即便被山青子罚过,她还是没有换下霓裳,反倒变本加厉地又做了几件新袄子,水红色缎纱面的白鹤氅,红香挖云的鹿皮绒短靴……乍一看,会以为是人间富贵人家的千金。因为遥羲白说过她穿红色最好看,所以只要不是去叩仙峰,她日日都是一身俏艳。初时,其他弟子们瞧着她都觉扎眼,可日子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大家都知道逍遥首座遥羲白的大弟子,娇美如花,乃蓬莱群山里的一朵奇葩。
须臾,瑶姬便到了问天峰顶。
东阳初芒未久,金灵子正斜倚在碧霄殿前的阼阶上望天发呆,见瑶姬微喘着跑来,独眼弯作了一轮新月,笑道:“瑶丫头今儿难得早起啊!是不是方才在遥羲白那儿吃了委屈,一心跑我老头子这儿诉苦来了?”金灵子在人后从不称遥羲白为师弟,甚至对东华也语出轻率,每每提到时也是直呼其名。瑶姬与他处了一年多,总觉得这异人除了能开天眼,定还有些别的什么异处。
“师伯这是说哪门子笑话呢。”瑶姬不甘被他调侃,嘴上从来都是不松劲儿,“弟子这就去扫雪,师伯您也别躺在这雪地里,快些回屋去,外头实在怪冷的。”说着,便上前想要扶金灵子起来。
金灵子伸出鸡皮褐斑的手摆了摆,“唉,自从我这碧霄殿的弟子一半被派去捉拿泪魔,一半被派去监视夜不玄,屋檐下总是空荡荡的,就剩了几个新进的徒孙打理内务。那山青子到底是得了东华老儿的真传,踞借别人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