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粹园中,果然清丽得世间无双。
顾寻与陆秉在其间徜徉,虽然陆秉未曾告诉顾寻此地的来由,但是这样一处庄园绝非寻常人能拥有,其园主非富即贵,实所必然。
偌大的庄园,没有一个人,寂静得已有些古怪。
顾寻微微颦眉,问道,“陆秉,这是谁家的园子?”
“你猜?”
顾寻一笑,摇了摇头。
陆秉并未答顾寻的问题,只是问她道,“你可喜欢这里么?”
“嗯。”顾寻侧着头想了想,与陆秉一道向前走着,一面看两侧风景一面道,“风景是好的,但我不喜欢。”
陆秉微微一怔,“为什么?”
顾寻扫了一眼附近的亭台楼阁与嶙峋假山,园中湖泊清澈明丽,不由得一叹,“这里未免太幽静了些,不如园外一树一树的桃花热闹,也不知园主为什么要将这里修得这样冷清,虽然雅致大方,却让人觉得有些桀骜。”
陆秉有些奇怪,“你是说,这里的风景有些…桀骜?”
“嗯,恐怕,这园主就是个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顾寻随口道。
陆秉不由得一笑,微微低下头想了想,又望着顾寻,轻声说,“这话心里想就好,这毕竟是人家的庄园,万一让人听了去,就不好了。”
顾寻笑着点点头。
二人沿着长廊逛遍了晴粹园,又过了瑶里园,最后停在开盈园中。从入园起,顾寻便在心中反复玩味“开盈”这个名字,不知何故,听起来总是觉得美好,比起前两个园子的冷丽,开盈园中景致温和淡雅,再没有什么嶙峋怪石,也不见那些遒劲交错的盘根,只是春日的花草日光,湖水潋滟,轻快而舒逸。
陆秉望向顾寻,见她喘息声渐起,又想起她大病初愈的情形,于是问道,“走了这样久,你累了吗?”
顾寻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陆秉便与她一同在长廊之中坐下,二人歇息了一些时候,陆秉忽然起身,道,“我去给你寻些水来吧。”
顾寻一怔,连忙道,“哎!不用这么麻烦,这地方这样偏僻,人也不见一个,你上哪儿找水去呀。”
陆秉笑道,“我自然知道什么地方找得到了,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吧。”
顾寻望着陆秉的背影,笑着叹了口气,心中却十分感激,这一向陆秉对她的照顾十分妥帖,与之相处的时候,总是能从许多事上感受到他的好意,陆秉以真心与人结交,顾寻岂有毫无动容之理。
她一人独坐长廊之上,望着四下里静谧的风景,忽而一阵和煦的暖风拂过,一张信笺纸从顾寻的眼前飘落。
顾寻躬身拾起地上的信笺,上头只写着一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这是李商隐的诗。
顾寻微微颦眉,看来这园中还是住人的,有人在高处写字,风吹散了书稿,才飘落一张信纸,到自己的脚下。顾寻望着手中的纸张,这字迹凌厉却不张狂,肆意却不潦草,力道不重,笔锋却利落沉稳,确是一手的好字啊。
顾寻抬头,一条小径沿着不远处的土坡蜿蜒而上,其间树木横生,遮挡了视野,让人看不清路的尽头通向哪一边,她低头望了望手中的信笺,略一犹豫,还是快步上前,顺着小径一路攀行而去。
脚下石板路上还有积水,倒映出两侧盈盈的绿意,风声盘桓在顾寻的头顶,尽管暖阳高照,在重重树荫之下,依然透着一股春寒,可是一抬头,便能看见细碎的日光在枝头闪烁,如同星光。
越往上走,这寒意不降反升,顾寻放慢了步伐,心中的好奇却跃然欲出,这三座园邸风格迥然,越往里走,风景越温存,如此布局让顾寻对园中人亦有好感,尽管未曾谋面。
果然,复行数十步,顾寻又见了第二张信纸,它落在青石板上,纸上的墨迹已然被积留的雨水晕开,顾寻蹲下身去,纸上所写与她方才所拾的内容并无什么不同。再抬头,顾寻才发觉,眼前远远近近竟是零落了十几张信纸,落在树上,地上,潮湿的石壁上,全部用那清逸的字迹写着那一句“相思无益,惆怅请狂”。
看来这春日之中,有人正在怀念故人。
顾寻继续拾级而上,这一路上零落的纸张不断,数量渐渐多了起来,顾寻的步子变得轻快,这渐多的信笺仿佛是在告诉她继续往上行走。
最后一步,顾寻两只脚都站在最高的那一级青石板上,眼前的平台忽然开阔起来,这里已是半山之腰,她忽然屏气凝神——眼前十几步外有一处花架,密织的绿叶与紫藤萝下,有一人持卷而卧,一只手枕在脑下,另一只手轻合书册,放在胸前。
藤萝的紫色碎瓣落在他的衣襟上,顾寻看见近旁一处书案,大风已将镇纸吹落,几只笔杆落在地上,桌面已是干干净净,除了一方砚台,什么也没有留下。
是他吗。
顾寻静静地站在这一头默然而望,眼前的男子大约二十五六,眉目之间竟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秀,他只是将长发随意地束起,几缕青丝顺着竹制的床榻落下。又一阵风起,顾寻手中的信笺霎时被吹离她的手心,呼啦一声,落在了那人的身上。顾寻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因为眼前人双目一动,于陡然之间,睁开了双眼。
顾寻第一反应竟是逃走,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落下石阶去。
那人并不说话,只是向顾寻投来一瞥,便缓缓地坐起来。
她微微低下头,轻轻一笑,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