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沉默。戴着脚铐的女人的意向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看了杨慎一眼,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双眸之中却浮起些许复杂的意味。这些柳巷里的女人从出生起就被剥夺了自由带上了镣铐,而当最低廉的舒适被放在她们眼前的时候,这些姑娘便顺从地依存在这里的制度上。
“十一岁?”顾寻轻声重复道,“可是十一岁能干什么?”
“她十一岁就替那个捡她回来的胡琴师父在幕后演奏了。在那年七夕的时候,一晚客人的打赏就过了一百金,她第二天就自由了。”
“自由吗?”顾寻轻声反问,随即摇了摇头,不解地问道,“那个胡琴师父连琴艺都不愿传授给萧雨啼,又怎么可能让他顶替自己?”
“那位胡琴师父忽然生了场大病,一连几天卧床不起,七夕那天依然握琴手抖,气得他摔门而去,他走了以后没有哪个乐师敢顶替他的位置,可是夜间的时候但是萧雨啼去了,她带着自己的破旧胡琴,在众人之前模仿这个胡琴师父的风格模仿得惟妙惟肖。”
“然后就一战成名?”
“差不多了,那一晚她得到的打赏远远超过一百金,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罢了。后来那个胡琴师父就收了她这个弟子,干什么都带着。”
杨慎笑了笑,见顾寻当下依然严肃的脸,他微微有些不解,顾寻忽然之间打了个寒战,她紧了紧自己的衣衫,轻声道,“用修,我们赶紧下楼吧,这里风太大了。”
顾寻的要求杨慎没法拒绝。他点了点头,随着顾寻离开了这座高楼的天桥。
顾寻和杨慎漫步在柳巷的平地之上,她的目光一直低垂着看那些姑娘的脚,可是长裙掩映了她们的脚踝,顾寻往往不能了解她所遇见的这些人是否如杨慎所说,悲哀地戴着镣铐,活在柳巷之中。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逃的。”顾寻在杨慎的耳边轻声道。
杨慎知道她指的是柳巷姑娘的处境,他也反驳不出什么来,只是隐约地知道,顾寻的言论未免太过天真。
“别想这些了。”杨慎道,“你还是跟在我身后吧,我带你进百花楼的正厅,去看看这柳巷的样子。”
杨慎言毕,顾寻立时沉默。她放慢了步子重新走在杨慎的身后,目光落在地上,再未抬起过一次。
拾级而上,顾寻和杨慎走到了百花楼的门前,他们艰难地穿越人群走到门前,却被百花楼的人拦在了门外。门前的人不认识杨慎,更不认识顾寻,只是固执地坚守命令没有让外人再踏进百花楼一步,直到杨慎亮出一件信物,他们才勉强同意让杨慎带着顾寻一道进屋。
“人真多啊。”顾寻紧紧走在杨慎的后头,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群给冲散。
在百花楼的大厅里人声鼎沸,与楼顶的清冷完全是两个样子。不断有人拿着酒瓶从他们的身旁走过,顾寻看了看远处、近处喝高了的男人和那些精明地望着他们的女子,心中叹了口气。
“用修,这里头……有点无聊呢。”她在杨慎的身旁大声说道——如果不大声,杨慎就听不见她的声音。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不那么无聊的地方。”
杨慎的话让顾寻心中一动,她赶紧跟上前,向着百花深处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