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留兰都为梁恩娟的事担忧着,也站在她的角度想出了几个摆脱命运的法子,可心里又非常明白,无论什么法子,都需要一个前提:梁恩娟有摆脱命运束缚的勇气。
留兰心里又很明白,梁恩娟没有这样的勇气。而她也不能说什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话,如果换了她自小便生活在这个对女子的礼教束缚如枷锁的时代,恐怕也不会想到抗争命运。
好在接下来没再听到此类的话,梁恩娟的大嫂还上门探问了一次,拐弯抹角,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大通,无非一个目的:想验证梁恩娟的说法是否属实。
文清当时在起头上说了那通话,说完了也明白,梁恩娟如果照她说的话回家说了,她的两个嫂子难免会将事情败露的责任推到她身上,于是同梁恩婷商量了,只说是锦绣坊发现一样的香囊在别家卖,以为这边背着他们又和别家做生意,违背了当初的协议,再有发现这项生意可能做不成了。文清为这事犯愁,和梁恩婷说了,却还不知道有问题的香囊是梁恩娟做了,如果知道了,为了保住这项生意,恐怕不用外人做香囊了。
文清和梁恩婷怕梁恩娟的两个嫂子仍然不信她说的,还帮她往细处想了好些话应对她嫂子。梁恩娟把该说的都说了,她两个嫂子竟然还不全信,厚着脸皮来问文清。
文清怕给梁恩娟惹上麻烦,依然不说这事她已经知情,只和梁恩娟的大嫂唠叨了一番锦绣坊发现这件事后如何责怪文氏,又说锦绣坊是做生意的,可不会讲什么情面。可笑梁恩娟的大嫂听了这些话仍然大言不惭,说什么大不了不和锦绣坊做了和别家做,又说文氏不懂得抓住机会,多和几家合作岂不是能赚更多的钱。
文清听她越说越离谱,听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把她打发走了,回头对留兰说:“倒把自个儿当成心眼儿多的藕节了,也不知道把藕眼儿里的脏泥掏掏,连带着藕节也不能吃了。”
留兰听这话说的有意思,嘻嘻笑道:“姐,你说你不会骂人,又不会和人打架,以后要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小狸被你惹急了还伸爪子挠你呢,你当是我不会?一个村住着,我倒是图了嘴上一时痛快骂了她了,回头指不定怎么被她折腾呢,我闲的没事给自己找麻烦。”文清嫌恶的把梁恩娟的大嫂喝剩的水扬手泼在院子里,“白浪费我一碗好茶!”
留兰一听也是这个理,文清的心思总比她的年龄长得快,“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咱们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
文清若有所思的点头:“倒还真是这么个理。”葱葱玉指点点留兰的额头,“这人长了一岁,脑袋瓜儿也跟着见长了,这话说的,赶上学堂里的夫子了。”
留兰心虚的缩缩脑袋,文清却没露出丝毫怀疑她的神情,似乎她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倒是她自己多想了。回头再想,也确实是她敏感了,这都一年过去了,现在她已经完全取代了以前的留兰,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抛开了这个对她来说最大的顾虑,留兰连日来因为梁恩娟而低落的情绪也一下子明朗起来。
其实梁恩娟的命运,又何尝不是这时代大多数女子的命运?留兰为梁恩娟而不平,同样又是她对社会礼教束缚的不满。这些烦死人的所谓礼教,饶是留兰到这里来之前就有所了解,却仍然感到啼笑皆非。
可不满也好,啼笑皆非也罢,留兰也很明白,以她一人之力并不能改变什么,她唯一能把握的,是让她的家人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屈从于所谓命运的安排。
相信命运是一回事,服从命运安排又是另外一回事。信命而不认命,这样才好。
日子在忙碌而又平静的往前走着,却不期然因为一个人的意外到来而打破了。
这一日一家人正在吃早饭,梁怀谷大早起来已经在果林里忙活了一阵子了,也被文氏拉过来吃饭,一家人有说有笑十分热闹,却猛然听到墙外一声喊叫:“这是文大姐的家吗?”
文清第一个搁下筷子要站起来,却被文氏拉住了,“你先别忙,听着声音耳生。”陌生男人上门,文清迎出去有些不妥。
还不等文氏走到门边,墙外有人回答:“是她家,这会儿怕是吃饭呢。”听这声音倒是村里的女人。
陌生男人的声音道了谢,又喊了一声:“文大姐,你在家吗?”
文氏走进了听着他的声音里似乎很着急,快走两步打开门,门外举着手打算拍门的年轻男人的确陌生,可定睛一看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是?”
“我是李明,咱们在我姐家见过。”自称为李明的年轻男人急急地说,看文氏皱着眉一副没想起来的样子,又添了一句:“李珊是我三姐。”
“哦。”文氏这回想起来了,李珊娘家的亲戚经常给她帮忙,她也的确在李珊家见过李明,只不过记得不大清楚,反倒是对他那个略有些腼腆却十分能干的媳妇儿印象深刻一些,“原来是李兄弟,快进来,快进来,吃饭了没?哎呀,都怪我这阵子太忙了,没工夫上你家去。”
文氏故意扬高了声音,而且做出和李明很熟络的样子来,听她这么说,刚才和李明搭过话,却墨迹着没走远的女人才迈开步子走了。
文氏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把因为她的热情有些发懵的李明拉进门,换了一副疑惑的神色,“这一大早的过来,可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