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晚一些,梁怀谷把文泽留白送回来,没进门,文氏把托他买盐的事的话说了,他应下便走了。
文泽意犹未尽,只恨白天太短,留白年龄小不比他精力充沛,早已睡眼朦胧了,不情愿的嘟囔着被文清撵着去洗漱。
留兰早早的爬上床躺着,瞪着帐顶的双飞燕发呆,有好些想不明白的问题,最想不明白的是白氏文氏包括文清为什么由着她,确切的说是帮着她瞎折腾:腌梅子这事儿,费时费力费银钱,说不准到最后一事无成,腌出两坛子高成本的咸菜来,她却得到了无条件的支持。
留白迷瞪着眼手脚并用爬到她身旁躺下,打断了留兰的沉思,但跟着文泽折腾了一整天,累坏了,几息之后便进入了睡梦之中。
留兰无语,抬手扭扭他的脸蛋,在他鼻侧发现一道细小的划痕,估计是跟着文泽摘槐花的时候划的。她想吃槐花的话肯定也是他说给文泽的,她只跟他说过。
她这个弟弟啊,自诩为她的保护者,这些日子发现她的变化,竟然有些恐慌了,慌不迭的去做一些事,证明他是有能力保护她的,可他只有四岁而已呀!
有这样的弟弟,有这样的家人,她还能说什么,说上天待她不薄?
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一家人在一起,安心的过一辈子,唯此而已!
留兰攥着留白的小手捂在心口的位置,暗暗发誓。
隔天中午,梁怀谷从镇上回来,刚好赶上吃午饭。
起得早,脚程快,目的明确,且没有留兰拖后腿,来回半天工夫,足矣。
他这一趟,可谓收获颇丰,进门带进满院子的芳香。
留兰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再揉揉,才确定梁怀谷肩上扛的确实是一棵树,一棵花树,一棵栀子花树。
一棵完整的,枝叶繁茂的栀子花树,树上叶茂盛,花锦簇,树根上缠着稻草,包着里边的湿泥护着树根。
文氏也不敢相信,手搭在额上眯着眼瞧了好一会,“谷子,你这是,怎么扛着棵树回来了?”
梁怀谷把花树从肩上放下来,摸一把汗摔在脚下的泥土地上,在浮土上砸出一个小坑,“留兰说,种在院子里,香。”声音干涩,身体里的水分都化成汗淌出来了。
“留兰说,留兰说,她说啥你就听啥?净惯得她熊毛病!”文氏剜了留兰一眼,“还不快去给你哥倒碗水!”
“哎哎哎!”留兰心虚的连声答应着,一溜小跑去倒水。
文氏埋怨梁怀谷,“你也听她的,大老远的扛一棵树回来,你就不嫌热,快先放那儿,看你热的一身汗。”又喊愣在一边儿的文泽,“杵那儿干啥,去给你哥打盆水洗洗!”
梁怀谷接过文氏递过来的布斤摸去脸上脖子上的汗,“也没啥,不就一棵树么,满野地里都是,留兰稀罕花,又占不了多大地方,一会儿我在那墙角挖个坑埋进去就行,这玩意儿泼剌,好活!”
“她稀罕的东西多了,这满院子前边后边的都是花了,不当吃不当喝的,还让她往家倒腾。”文氏瞧着梁怀谷满身的汗土,心里不落意,一味的埋怨留兰,忘了她自己还不是一样,因着留兰先前的小可怜儿样,待她比文清文泽都上心。
留兰捧着一碗水送到梁怀谷面前,“谷子哥,你先喝水,想喝多少喝多少,喝完了我再给你倒!”她随口一说,梁怀谷都能给她扛回一棵树来,她要是开口要天上的星星,他还不得立马搭梯上天?
在厨房里忙活的文清也跟着出来,接着文氏的话茬笑道:“娘你前些天还说玫瑰花瓣什么的能酿成花酱做点心馅儿,这会儿又说不当吃不当喝,敢情是哄我们呢,亏我还天天惦记着哪天能尝尝玫瑰花馅儿的点心呢!”
文氏嗔她:“你个死丫头,学会埋汰你娘了!”
“文姨威武神明,可不敢埋汰你,姐姐这是嘴馋了,我也想吃玫瑰花馅儿的点心!”留兰插科打诨,试图转移压力。
“玫瑰花馅儿的点心现在吃不着,栀子花倒是现成的。”白氏也扶着腰出来,笑着插言。
文清对厨艺的热衷不亚于对刺绣的兴趣,一听栀子花能吃,不禁瞪大了眼睛,“栀子花怎么吃?白姨你快跟我说说,咱晌午再加个菜,我瞧着这么一树花,够咱吃个七天八天的。”
“这遇上荒年,树皮草根都能吃,花怎么不能吃了?好吃不好吃的,只要吃不死人,都能吃,就看是怎么个吃法了。”文氏催着梁怀谷去洗脸,“一把山栀子炒三个鸡蛋,你说好吃还是不好吃?”
“呃……”留兰表示无语,看着那一树洁白娇嫩的栀子花,突然觉得它可怜了,长在野地里虽少有人注目,但总好过被拆吃入腹。
不过文氏说的也是实话,穷人家缺口粮的时候,什么都能往肚子里填。可这能吃是一回事,好吃又是另一回事,比如《红楼梦》里的茄鲞:“把才摘下来的茄子把皮去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一道茄子拿十只鸡来配,在富人家叫讲究,搁穷人身上那叫得瑟。
栀子蛋花最终还是没吃上,文清不舍得拿三个鸡蛋来配。
吃过了午饭,梁怀谷在厨房和正屋的拐角处挖了个坑,把栀子树埋了进去。他是借在地里干活农人的农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