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骤断乃是不祥之兆,灵曦的面色微微泛白,水榭中也霎时间变得极为安静,众人皆噤了声。紫芝上前替灵曦查看着,只见除了七根琴弦全都断掉之外,琴底也有几处细微的开裂。紫芝指了指琴弦所断之处,对灵曦道:“公主不必介怀。你看,这琴弦所断之处甚是整齐,应该不是因为弹奏才突然断的。”
灵曦点头,心中稍感释怀,想必是之前哪个侍女不小心弄坏的。不过,此琴乃是蜀中当世制琴名家雷俨所制,做工精良,一直被灵曦所珍爱。而且,这琴也是当年她生辰时父皇李隆基所亲赐,就这样坏掉了甚是可惜。灵曦遂问谷兰:“这是怎么回事?”
谷兰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公主,这琴一直是由盼儿管着的,刚才也是她把琴拿过来的。我没有经手,所以也不太清楚。刚才给公主送来之前也没先查看一下,是我疏忽了。”说罢,谷兰又问盼儿:“盼儿,你倒是说说,这琴本来好好的,怎么就坏了呢?”
杨锜本无心去关注这类琐事,但见谷兰将事情全都推在盼儿身上,他便也暗自留了心,想找个机会替盼儿解围。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只见盼儿神色惶然,似是有些不知所措,嗫嚅道:“奴婢也不知道……”
谷兰面色一沉,冷声道:“这琴收在你那里,你怎么会不知道?这琴是公主心爱之物,难不成是你故意弄坏的?”
盼儿心中慌乱,生怕惹公主动怒,却又真的不知其中缘故,只得跪下辩解道:“不是的。公主,我没有……”
灵曦却并不恼,挥手示意谷兰噤声。对盼儿和言道:“盼儿,若是你不小心弄坏的,告诉我就是了,我不怪你。”
“对了,灵曦……”还未及盼儿说话,杨锜却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自责地笑了笑,开口说道:“这琴是我昨天不小心弄坏的。我听说你这里有雷氏所造之琴,便擅自去取来看了。本想昨晚告诉你一声,也不知怎么竟给忘了。实在是抱歉。你别急,我这就去找人来修。”
面前的男子温和而俊美,明朗的笑容中又带了几分歉意。眉宇间尽是耀眼的粲然光华。灵曦看着他,只觉得他的风华太过炫目,心跳都似乎慢了一拍。听杨锜如此说,灵曦也未细想,便释然笑道:“罢了。估计也修不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自责的。反正宫里还有不少好琴,改日我再请父皇赐给我更好的就是了。”
杨锜微微一笑,又转身对盼儿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他的目光坚定而柔和,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无端地让人觉得心中无限安稳。盼儿感激地看了杨锜一眼,便带着已经坏掉的琴匆匆退下了。杨锜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谷兰,目光却骤然冷了下来。被他这样注视着。就仿佛是有一把尖刀割在脸上一样,谷兰一惊,忙垂下头来。杨锜也没再看她,仿佛若无其事地又与灵曦谈笑了几句,便带着众人继续到园中的别处去逛了。
傍晚时分。陪着灵曦用过晚饭之后,盛王一家方才回府。在园中逛了一天。灵曦兴致虽好,此时也觉得有些疲惫,天一黑便早早地睡下了。因怕扰了灵曦休息,杨锜便自己去了书房,拿了本书闲闲地翻看着。烛火时明时暗,晃得杨锜微微有些眼晕,他将书掷在了一旁,吩咐门外的侍女进来剪一剪灯花。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地推开了,进来的正是盼儿。灯火明灭间,青衣少女的身影显得格外的纤细温柔,宛如春日里垂柳上的第一片新芽。杨锜见是她,眉目间有一抹温存的神色闪过,笑道:“我头有些疼,你过来帮我篦篦头吧。”
盼儿点了点头,便去取来了篦子,站在杨锜身后,将他的头发散开轻轻地梳着。杨锜双目微合,只觉得这是一天之中最舒适、最放松的时刻了。书房中安静得很,窗外风吹竹叶的声音清晰可闻,时而还有几声草虫清脆的鸣叫此起彼伏,渐渐消散在这静谧的春夜中。
盼儿低头凝视着他,只见面前的男子乌发如瀑,通体间似乎都散发着一种温润的光芒,仿佛依然是从前那个与世无争的单纯少年。她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他的发丝,十分小心翼翼,心底却溢满了经年的温柔。这样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宁静时光,就仿佛是一场随时都会醒来的美梦,因脆弱而显得异常珍贵。她不愿打破自己难得的美梦,却还是犹豫着开口道:“少爷,今天……谢谢你帮我……”
杨锜缓缓睁开双眼,道:“我正想问你呢,那琴到底是怎么坏的?”
盼儿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
杨锜将盼儿拉到自己身前,抬头注视了她半晌。盼儿被他看得心慌,几乎都想找个借口赶紧逃走,却听杨锜忽然开口笑道:“你啊,都这么大了,还是笨得要命,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啊?”盼儿却是一惊,“有人……算计我?”
“绝对没错。”杨锜点头,“你仔细看那几根断了的琴弦,分明是有人故意弄坏的。那琴弦事先被人用刀割过了,看上去虽无不妥,但只要一弹奏就会断。琴是由你保管的,只要坏了,那就是你的错,没有人会管你是不是冤枉的。断弦本就是不祥之兆,这琴又是皇上御赐,倘若再恰逢公主心情不好,重重治你的罪也未可知。”
盼儿听完只觉得后怕,心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着,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杨锜见她如此,又和言安慰道:“你别怕,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