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萧逸峰找到施映寒时,她正抱膝坐在屋顶之上。夕阳将落未落,脉脉斜晖映照在她白皙的面庞上,给素来清冷的她平添了几分动人的娇艳。秋日里的晚风已经带了些凛冽的感觉,施映寒却不觉得冷,只是独自坐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落日与群山。
萧逸峰坐在施映寒身边,发觉这是一个极好的视角。萧家的云浦山庄尽收眼底,远处山谷中的村落也隐隐可见。萧逸峰笑道:“就知道你在这里。每日都看这些山和房子,看了这些年也没觉得腻么?”
施映寒只是一笑,也不说话。萧逸峰将手中提着的盒子递给她,道:“这是我娘自己新做的松瓤鹅油卷,知道你喜欢,便叫我拿来给你尝尝。”
“替我谢谢师娘。”施映寒笑道,“谢谢她总是这样想着我。”
她虽是笑着,但神色中的落寞依稀可见。萧逸峰猜测着,或许她是想起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时心中伤感,便也不再说话。因二人相熟,就这样静静坐着倒也不觉得尴尬。沉默了片刻,萧逸峰才开口道:“去年,我在长安城外遇见宋师兄了。”
施映寒闻言一惊,一时没坐稳,险些从屋顶上摔下去。萧逸峰忙拉住了她,道:“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一听到他就激动。如今他出手狠辣,对我也丝毫不顾念昔日兄弟情分。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已经不值得你这样挂念了。”
施映寒问:“你和他交手了?”
见他点头,施映寒清澈的眸子中有晶莹的泪意闪过,冷冷开口道:“他若不顾念昔日兄弟情份,你又如何能活着回来?”
萧逸峰一时语塞,片刻后又愤然道:“他的所作所为,我就是不明白。”
施映寒幽幽道:“我总觉得,他之所以会离开师父,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萧逸峰却是不信,问道:“什么苦衷?”
施映寒摇头:“我也不知道。”
萧逸峰一哂:“你就是对他偏心。”
“对,我就是不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人会无缘无故地背叛师父。”施映寒并不否认,清冷的眉目间有一缕温柔悄然掠过,“我记得刚来桃花坞的时候,我总是想我死去的爹娘,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日里只是坐在角落里发呆。那时候没有人理我,只有宋师兄时常会来看我,劝我多吃些饭。他告诉我,他也是没有爹娘的孤儿。不过,师父待他很好,在他心里,师父就像是他的父亲一样。他还说,我可以像他一样,把云浦山庄当成是自己的家,这样就不会觉得那么难过了。他对师父的感情非常深,只不过平日里他很少说出来罢了。我想,他之所以会离开桃花坞,一定是与师父之间有什么误会吧。”
萧逸峰叹道:“我爹也一直很器重他,甚至胜过我这个亲生儿子。没想到,他们之间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可惜了。”
施映寒不语。过了半晌,她突然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师父有时候很奇怪?”
萧逸峰讶然道:“哪里奇怪了?”
“我说不清楚。”施映寒摇头,“只是一种直觉罢了。”
萧逸峰一笑:“直觉是做不得数的。”
见萧逸峰不信,施映寒也不在意,只是撇开此事不提。
“过一段日子,我要去找宋师兄。”施映寒决然道,“我要向他问个清楚。”
“就算你去找他,他也未必肯听你的。”萧逸峰苦笑道,“你待他的一番心意,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吧。”
施映寒秀眉轻扬:“我不管。我早就想好了,这一辈子,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若不肯同我回来,我就跟了他去。天涯海角,就没有我施映寒不能去的地方。”
施映寒本是纤纤女子,却有着不让须眉的潇洒与豪情。这样的话让萧逸峰听得豪气顿生,他恍然忆起,自己在空翠湖时也曾对灵曦说过类似的话。只可惜,灵曦所在的地方,是他无法抵达的禁地,他这一生都不可能融入属于灵曦的那个世界。他心里是羡慕施映寒的,因为,纵然宋师兄背离了师门,他与她依然是同一类人。
萧逸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认真而诚挚:“映寒,不管旁人怎样想,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只要他不做有损于我爹爹的事,我就一直当他是最好的师兄。还有,你一定要让他知道你的心意,否则……”
“好了好了。”听到那最后一句话,施映寒猛然打断他,低头笑嗔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话。”
萧逸峰一笑,也不再说话。此时夜幕已然降临,一弯银钩般的月牙儿悄然挂在了天边。一抬头,便能看到星光点点,月色撩人。看了看身边一袭绿衣的施映寒,萧逸峰想起了另一个与她截然不同的女子。每当这样星月当空的时候,他都会忆起灵曦,忆起与她一起并肩仰望星空的一个个夜晚。离别后的回忆原本是苦涩的,但近来他发觉,回忆竟渐渐变得有了种甜美的味道。回想灵曦的音容笑貌,成了他平淡的生活里最大的乐趣。
回家后的日子依然很空闲,萧逸峰便时常与施映寒一起到屋顶上坐着,时而闲聊,时而发呆。施映寒发现,她不仅仅可以逼着萧逸峰陪她比武,也可以放心地把自己深埋多年的心事倾诉给他。他们彼此间有相知之意,却无恋慕之心,这让他们的相处十分自由随意。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了解她、尊重她、支持她,而且又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她对他说了很多心事,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