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芝生性好静,平日里甚少出门走动,近日来却是一反常态,每天都要带着随从出府散心。不过,王府内众人也不觉得奇怪,只道是这几天盛王常去陪伴王妃,再无暇理会这位一直得宠的侧妃,骤然受到冷落的她借此排解寂寞罢了。曾经的刻骨深情日渐寡淡,最终消散在盛世天家的旖旎富贵中,了无痕迹。
面对此般情形,有人暗自称快,忙不迭地转头到王妃处献殷勤;也有人深觉惋惜,感叹着帝王家男儿的凉薄。不过,无论是快意还是惋惜,这情绪都只是转瞬即逝,没有人会真的关心紫芝的悲喜。毕竟在宫门王府之中,这样的事每天都会发生。朝秦暮楚本来就是男子的天性,无论怎样光鲜亮丽的恩宠,都会随着时间而渐渐消逝,就如落花流水、过眼烟云。
看着众人不怀好意的怜悯目光,阿芊只觉得可笑。或许,在王府的诸多侍者中,只有她才懂得紫芝的心意。她是盛王挚爱,若还如以前那般每日待在朗风轩里,他纵然想去杜若处探望,必定也会是十分为难的吧。而她心中所愿,便是他事事都能如意顺心。
出门的马车早已备好,阿芊替紫芝系好披风的带子,问道:“夫人,今天还是我陪着你一起出去么?”
紫芝本欲点头,但转念想到阿芊是李琦的心腹,便也就作罢。她虽喜欢阿芊,但今天出门与往常不同,若被阿芊看出什么端倪来,传到李琦耳中难免会引起误会。于是,紫芝也不答,只是和言问道:“阿芊,你父亲的病可好些了?”
没想到紫芝会突然问起这个,阿芊一怔。随即黯然道:“还是老样子,整日只能躺着。不过,好在性命算是保住了。多亏夫人赐了那么多钱和药材给我们,要不然……”
见她眼圈微红,言语中也似有哽咽之声,紫芝温然笑道:“好了,反正今天我也没什么事情要你做的,你就回家看看你父亲吧。一会儿让白术陪着我就行了。若是殿下问起来,我替你跟他说。”
阿芊大为感激,忙拭去眼角之泪敛衽拜谢。收拾了些东西便回家去了。紫芝带着白术上了马车,另有六名精于武艺的侍从骑马随行。一路无话,行到东市里的一间书肆门前时。紫芝才吩咐车夫停车。下了马车,紫芝抬头望着门上悬挂的牌匾,一抹阴厉之色在她澄澈的双眸中悄然闪过。
见白术欲要随着她一起进去,紫芝拦住道:“你们都在外面等我。”
她的语气轻柔平静,与平时并无什么不同。却仿佛无端多了一种慑人的威仪,不容人违抗。白术心中疑窦暗生,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却也只能就此止步,与众侍从一起等在门外。
一进门,便有伙计上前来招呼着。问紫芝想要买些什么。紫芝也不答,只是从衣袖中取出一截青藤递给那伙计,等待他的回应。那青藤长约四寸。粗如小指,正是雇用‘青蔓’杀手时所需的信物。那伙计心知有大生意来了,目光迅速地从紫芝的身上扫过,衡量着面前的女子能否支付得起高昂的酬金,精明却丝毫不显得失礼。
紫芝头戴风帽。又以轻纱障面。那伙计虽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认出她面上所覆的乃是南海出产的鲛绡龙纱。小小一块便价值百余金,绝非寻常官宦人家能够用得起。只这一件,那伙计便不敢再小觑了面前的年轻女子,遂殷勤道:“请夫人随我到后堂来。”
紫芝略一迟疑,还是随着那伙计去了。她面上虽沉静,心里却着实有些害怕,思忖着若是遇到了歹人该怎么办。正暗自想着,那伙计已经将她引入一间堂屋中,笑道:“夫人且在这里稍候片刻,我这就去请我们堂主,这事您得和他谈。”
紫芝便依言坐在屋中等待,虽有侍者奉上茶来,她也并不敢喝,生怕茶里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她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心里难免忐忑不安。不多时,便有一中年男子走进堂屋,对紫芝微笑道:“夫人是来与我谈生意的么?”
那男子雄躯美髯,目光如炬,步履间尽是豪侠勇士的威武气势,想必就是那伙计口中所说的‘堂主’了。紫芝本就有些惶恐不安,又鲜少与陌生男子接触,此时更是不由得心生戒备,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是。”
那男子在她对面坐下,毫不避讳地朗声笑道:“说吧,夫人想要我们杀谁?”
紫芝见他言语爽快,倒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从随身的盒子中取出一幅画像递给他,道:“请堂主看清楚了,就是这画像上的女人,齐国公崔日用的夫人徐氏。”
那男子点头,又问道:“酬金可带足了?”
紫芝将手中的盒子推到男子面前。男子打开验视,只见里面皆是明灿的黄金。显然是十分满意,那男子微微一笑,便到一旁取来笔墨,写了张契约递给紫芝,道:“这契约请夫人小心收好,若想烧毁,须得等事成之后。”
紫芝接过契约,注视着纸上的文字,神情将信将疑。那男子似是看出紫芝心事,又郑重道:“夫人既能找到这里,定然不会不知我们‘青蔓’历来的名声。您尽管放心,若是事情不成,您拿着这纸契约来找我,金子必如数奉还。”
紫芝心下稍安,将契约小心收起,又道:“敢问堂主,此事需要多久才能办成?”
那男子笑容自信,答道:“少则三日,多则五日。”
紫芝微笑颔首,唇角泛起一丝夙愿得偿的快意,瑰丽而冰冷。起身告辞前,她又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