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离别,已是与前回大不同的光景。
身后方大婶夫妇俩眼中噙着泪水,殷殷相送,一句句的叮嘱,一声声的挂念,目送着水心二人缓缓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肯别开眼。
虽然直到最后,这个“干闺女”也没认成,仅是玩笑般的一语带过,可是在他们夫妇俩的心中,此时此刻,目送着水心的离去,就正如同自家的女儿挥别远行一般,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的堵得慌。
渐渐地,渐渐地……直到再也看不见水心她们的背影,方大婶夫妇俩才落寞的对看一眼,缓缓转身走进店中,做着重新开店的准备。
离去是重聚的开始。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等待着亲人的归来,等待着亲人的重聚……
……
天色暗沉,漫天飘着雪花。
今年北方的第一场雪来得有些早,已经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大地早已变成一片洁白的银色世界。
京城里,连绵比栉的屋瓦上铺着厚厚的雪毯,家家户户的屋沿下挂满长长短短的透明冰棒,犹自滴着水的冰柱儿,毫不逊色地和屋梁上所挂着的腊肉腌鱼、风鸡香肠相互争辉。
人潮来来往往踩过足有半尺深的积雪,忙碌的窜梭在大街和胡同里。
水心手中牵着小毛驴包子,站在大街中央驻足观瞧,仔细辨认着方向。
身后慕容白安静的守在一旁,那匹无鞍的红马也学着它的主人一样保持着淡漠,置身于人潮中却依然仿佛一副置身事外的超然摸样。
水心认好了方向,回头想要招呼慕容白一起上路,一转头,却看到那一对同个表情,全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德行的人和马。让她顿时一愣,差点脱口笑骂出声来。
苦笑着摇摇头,领着小毛驴包子朝着一个胡同的入口慢慢走去,水心实在不愿当街承认自己认识那对“疯子”,不愿意旁人把自己和他们放在一起一视同仁。
转进去后,等着慕容白自己跟过来,水心才翻身上驴,带头朝着胡同尾相连的另外一条大街慢慢走去。
这条街,显然是条店铺聚集之地,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一家挨着一家,各色的幌子迎风摇摆,看得人眼花缭乱。
水心站在街口默认着方向。好不容易选定了一头,心底也是不大确定。
以前前来身边总是跟着冷小弟,都是他带头领路,不用自己这个大路痴如此的费劲。现如今,慕容白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得靠自己。
带头朝着右手边的方向走了三四十步,忽又觉得不对,冷着脸转过身去,又再领着慕容白朝着左手的方向找去,这一次……对了。
望着眼前熟悉的金字招牌,水心暗暗擦了下冷汗。从一大早进了城就开始找。找了整整一个上午,总算是找见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把小毛驴包子的缰绳交给慕容白。水心转头交代一声,就独自走了进去。
“哎呦,这大冷的天儿的,小姐您快请进。”店里的伙计见到水心进门,马上客客气气的迎了上来。请着水心往里进,进到那间点着炭火取暖。看起来颇具规模的书肆。
“小姐,您请慢慢看,不买,进来暖和暖和也好。”脸上带着微笑,伙计无视水心身上那身看起来略显寒酸的冬衣,并有因为她可能买不起这里的东西而另眼相待,始终客气迎人。
“请问下,您这书肆的掌柜的可在?”水心笑眯眯的问道。
“在,在。”伙计连忙点头,有些犹豫的望着水心,“敢问小姐您……”话没有继续问下去。
并不是他看不起水心,而是掌柜的现在正在后面忙,如果没什么要紧事而去打扰到他,自己可是会挨骂的。
看出他眼中的为难,对自己要找的人的臭脾气更是了解,水心也不为难他,对着这个第一次见的小伙计安抚一笑,手中递出把扇子交给他,“麻烦您把这扇子交给您家掌柜,他见了后如若回说不见,我定转头就走。劳烦您了。”
“好,好,小的这就去,您且在这稍等片刻。”小伙计接过扇子转身就进了后面去找掌柜,不再推脱什么。
这里好歹是京城,小伙计虽然年岁尚轻,却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富贾巨商。眼前这位姑娘虽然穿着寒酸,却也谈吐不凡,言辞间更是透着股从容不迫的贵气,看着不像是一般人。
这年头,穿金戴银的未必是什么好人家的千金小姐,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也可能是怀揣金条来求绝版手稿的隐士名流。
这块地方,天子脚下,什么奇奇怪怪的男男女女都有,小心着点,客气着点,周到着点的招呼着,准没错儿!
果然!
当自家这位出了名的性格古怪、脾气又臭又硬的掌柜在见到那把扇子之后,马上一个激灵跳起身来,口中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云丫头”,连鞋都没穿好就一溜小跑,跑着赶去见这扇子的主人时,小伙计的心中暗自庆幸,亏着自己聪明,没得罪方才那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大小姐”。
“云丫头?”望着负手立于店中,正抬头望着墙上字画的水心的背影,头发花白,满脸都是皱纹的老先生眼中滑落着泪水。
水心听见声音回头观瞧,正见到脸上有泪,情绪激动的老先生,细长的双眸似弯月,淡淡一笑,“邹先生,学生来见您了。”说着话,人已经快步走了过去,扶着老先生的手臂。
“还活着,云丫头还活着,我就知道云丫头一定还活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