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端起茶壶斟了两杯茶,丝毫不理会太老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径自端起其中的一杯惬意地喝起来。
太老爷的脸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了:“你……你这是无话可说了。”
太夫人放下茶杯,语气和缓地说道:“大丫头和三丫头都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她们一个端庄贤淑,一个知书达礼,就是五丫头也是聪颖懂事,四丫头尽管有些小家子气,至少也进退有度,怎么偏偏就是漠园的那两个丫头,老是惹出事情来呢?”
听了这话,太老爷像是抓住了太夫人的什么把柄,大声斥责道:“那是因为你厚此薄彼,根本没有好好管教这两个丫头!”
太夫人冷笑着哼了一声,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讽刺:“我没有管教?”
太夫人射来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却令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太老爷顿生寒意,竟徒然有了几分愧疚之感。
像是未觉太老爷的神色变化,太夫人冷冷地说道:“且不说其他的,就是让林嬷嬷亲自前去漠园教导六丫头规矩也有数次了,大丫头她们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优待。就如同你心里想的那样,六丫头毕竟不是我嫡亲的孙女,我若对她过于严厉了,说不定别人还会怪我借故为难呢!”
太老爷急于解释,殊不知已经落入了太夫人下的套中:“你是萧府的太夫人,内宅由你说了算,谁有这个胆子胡说八道?”
太夫人莞尔一笑:“是吗?好像有一个地方不是我说了算吧?”
太夫人这般笑容是太老爷许久未见的,只是说到这个敏感的话题,太老爷非但没觉得高兴,反而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既然你认为是因为我对六丫头管教不力,才造成了她如今的无法无天,那你大可把她交给会管教的人。”太夫人坐回桌旁。复而端起茶杯,嘴里吐出了不容改变的决定:“总之,我今天就把话说明了,六丫头的事,今后我绝不会再插手。”
太老爷怎么也想不到今日的兴师问罪会演变成如此被动的局面。与自己的妻子相处了几十年,他十分清楚老妻言出必行的个性,而能令她如此轻易地撒手不管六姑娘,全因自己方才的把一切罪责都算在她头上。太老爷十分清楚六姑娘的任意妄为多半是由刘姨奶奶和四夫人惯出来的,若是连太夫人都不去管教她,将来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恶劣的性子。他张了张嘴巴。既想让太夫人改变主意,又实在放不下自己的面子。望着太夫人冷硬而不容侵犯的神色,太老爷顿时火气直冒头顶。赌气似的甩了衣袖,大步离开了。
望着太老爷带着情绪化的背影,太夫人扬起了嘴角。六姑娘桀骜难驯,可说是个烫手山芋,把她转手于人。既省去了自己的一桩麻烦事,又能让闲得发慌的刘姨奶奶为此费费神,何乐而不为呢。
三四月间的京城,和风煦日,杨柳依依,群芳吐艳。到处是一派姹紫嫣红的景象。遥首等待了三年的秀才们终于迎来了可以令自己平步青云的春闱。萧府的三少爷和四少爷也不例外,怀抱着自己的理想以及家人的期许,双双踏入了春闱的试场。与众多秀才们争夺那为数不多的殿试名额。
在这百花争奇斗艳,虫鸟争鸣的日子里,流园却发生了一件令人诧异而惋惜的事情。向来默默无闻却又中规中矩的四姑娘竟然被夫家退亲了,而王家退亲的理由竟然与当初的沈家如出一辙,说是四姑娘与王少爷的八字不合。若强行结亲,恐会遭遇什么不测。便主动来萧府退了亲。因着四姑娘只是个庶出的姑娘,平日里又没什么声响,府里的人稍稍唏嘘的几句,便失去了兴趣,倒是四姑娘自己打击颇重,此后几乎不踏出房门半步。
撇开四姑娘因被退亲的暗自神伤,三夫人那儿倒是迎来了一位娘家的娇客白紫苏。白姑娘乃是三夫人娘家二哥的yòu_nǚ,深得三夫人的疼爱。白二爷因故早亡,只留下了一双年幼的儿女,由白二夫人拉扯大。哪知道三年前,孀居多年的白二夫人忽染疾病而暴毙。白姑娘年仅十一岁就失去了亲生父母,三夫人看着甚是怜爱,一出了三年的守孝期便将她接来京城小住。
三爷子嗣单薄,三夫人膝下只有一个三姑娘,自她出嫁后,三夫人就再无儿女侍奉。太夫人听说她接了白姑娘前来萧府做客,倒是十分欢喜,加之三少爷和四少爷刚刚春闱归来,家中的小辈尚算齐整,便让大夫人特意为白姑娘准备了一个洗尘宴,让这些小辈们热闹热闹。
众人对这个远道而来的白姑娘倒是抱着几分好奇,况且府里除了固定的节日之外,很久都没有来过这样的热闹过了,故而除了因退亲而闭门不出的四姑娘,其他姑娘少爷们都欣然出席了。
相较于众人的兴致盎然,白姑娘则显得淡然无比。众人都已在席上坐定,她才跟着三夫人姗姗来迟。浅蓝色的纱裙随着轻盈的脚步摇摆,腰间用月白色的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显得清新素雅。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的飘散在腰间,轻轻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斜插着一支薇灵簪,精致而不华贵,与这身素装显得相得益彰。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樱唇不点即红,却有一股清冷之感。
待三夫人简单地介绍完席上的众人,白姑娘只是福礼,嘴里滑出一个淡淡的语句:“紫苏见过众位。”声音极其平淡,似乎不带有任何温度,既没有给人以无礼的印象,又无刻意